纪无忧四处转了转,在榻边坐下。
帐中已经熏好了,用的是她惯用的香料,微甜,带着一点点苦涩的余味。
青杏给她倒茶,纪无忧接过茶盏,随手搁在榻边的柜子上,说:“烧点水吧,我想洗个澡。”
“是。”青杏连忙道,“热水都备好了,马上就能送来。”
青桃连忙出门去找人抬水。
纪无忧有点意外。
效率真不错啊。
纪无忧洗了个热水澡,水里居然还放了香香的花瓣,她换上寝衣,侧卧在榻边,青杏和其他几个丫鬟小心地给她擦头发,又用包着布的铜手炉一点点熨干,涂抹精油梳顺。
回家还不赖啊。
纪无忧趴在床上想。
头发还没擦完,纪无忧已经睡着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天还黑着,几个丫鬟就起身了,伺候纪无忧洗漱穿衣,准备早朝。
房门笃笃笃响了几声。
青杏一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大将军的亲卫长,手上还拿了一叠薄薄的信件。
“阿月来了?”纪无忧睡眼惺忪,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这么早,不是让你们去歇着?”
那位亲卫长声音有些闷,虽然是女子,声线却略低沉:“歇不住。”
她走过来,把手上的信件递给纪无忧。
青杏一瞧,看见信封上好像盖着军中专用的火漆,不敢再看。
纪无忧倒是不忌讳她们,直接拆了信拿在手上看。她坐在镜台前,那位亲卫长就自然地走到镜台边上,拿了梳子,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头。
可以看出她已经尽量动作轻柔,但那双执枪握刀的手,再轻柔也非常有限,很快就把纪无忧的头发扯掉了好几根。
……这样扯应该,挺痛的,那位纪将军倒是不生气,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只是被扯到的时候皱皱眉,目光并没有从手上的信件移开。
青杏简直看不下去,鼓起勇气上前:“奴婢来替将军梳头吧。”
纪月看了她一眼,把梳子交给了她。
青杏就开了抽屉,取出梳子篦子剪刀银针,给她演示怎么拆开发结,梳通发尾的同时不扯到发根。
纪月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
然后有点懊恼。
“亲卫长毕竟不是专做这个,自然没有我们熟练。”青杏安慰她,“奴婢学了十几年了,术业有专攻嘛。”
她动作细致,但速度不慢,很快就给纪无忧束好发,正了衣冠,桌上已经放了个三层的食盒,青桃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七八碟精致小菜点心,热腾腾的,还有甜粥咸粥,细面馄饨,一一摆出来。
“不太了解将军的喜好,就各种口味安排了一些,将军尝尝看,若有不喜欢的,下次就让厨房换些别的。”
纪无忧昨晚睡得早,宫宴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醒来倒着实有点饿了,拣着吃了不少。青桃在一旁仔细看着,见她对其中几样一口不动,心里就有了数,默默记下。
用过朝食,也快到早朝的时间。纪无忧出了门,纪月扶着送上马车,马鞭一响,挂着纪府标识的乌木马车行驶起来,朝着宫门的方向前进。
马车形制宽敞,坐榻上铺了软垫,布置得倒是舒适,纪无忧靠着眯了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宫门口。
她踩的这个点倒是刚刚好,刚一下车,就听见宫墙上鸣锣,巨大的朱漆宫门开启,文武两班官员整队,依次过御桥,入宣政殿朝拜。
纪无忧不紧不慢地从后赶上,往武官队首一挤。
——插队。
原本整好队的武官队伍出现了一瞬的混乱。
众人纷纷侧目,一旁负责纪律的鸿胪寺序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手足无措。
还好,参加常朝的武官原本就没多少人,大家默契地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位置,队伍又恢复了整齐。
昧爽时分,朝霞漫天。
纪无忧挎着官服腰带,拎着自己一个字都没写的笏板,进了宣政殿。
内阁首辅提起了心,祈祷今天不要出什么状况。
传赞声中,皇帝在内侍宫人簇拥下,出现在了宫门口。
文曜帝一眼就瞧见了武官队首的纪无忧。
无他,她比后头人高马大的武将,足足矮了一个头。
纪无忧穿着绯红色的正一品武官常服,一只手拿着笏板,另一只手挎着象征身份的玉带。那玉带长度是固定的,挎在她腰上,跟个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