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更不能
因为太子的缘故直接放弃此刻戍守的局势。
可当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阿史那道真又和高侃一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清晰可见的恐惧。
他们若是不降,或许这些铁勒人会舍不得李贤这个大好筹码,仍旧保他一命,但以他们向来野蛮的作风,更有可能的,还是直接将他拉到阵前处决,以打击唐军的声誉和士气。
在对方的人数原本就不少的情况下,这份此消彼长的士气无疑很要命。
而就算他们有了还朝的机会,也势必要为太子之死背负代价。
高侃的脑海中在这一刻闪过了无数个想法,却在最后变成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决断:“前者也是死,后者也是死,总是另一条路死的人更少一些。”
“道真!”
“我在。”
高侃语气急促而又坚决:“你立刻点三百人随你杀出去,去找仆固将军,将此地的情况告诉他后,再加上一句话——”
他有很多话都想在这个时候说,也想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做出更为完备的决定,可事到阵前,他不得不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去做出一个选择。
他也只能极力让自己说出的话,既要说服别人,也先说服自己。
“大唐天皇仍在,天后仍在,安定公主仍在,无惧于损失一个太子,他仆固乙突若有异心,不如看看,他和吐蕃大相禄东赞谁的命更硬!”
也从没有任何一个参照摆在他的面前。
高侃只知道,这条选择,或许会让他背上天大的罪名,却应该不会让他手底下的士卒为了保住太子而成为两脚羊。
所以他必须这么做。
当那一名手持令旗的铁勒人急奔阵前抵达射程之内的刹那,两军相交不斩来使的规则让守营士卒都没有动作,高侃却忽然一把抓过了一旁的弩机。
他面颊上的肌肉还有一瞬的抽搐,像是仍旧在做着一场艰难至极的抉择,但这并不影响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那一箭扣弦而出,以雷霆之势穿透了对方的头颅。
这铁勒人刚要喊出的话就这么被堵塞在了嘴里。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铁勒首领顿时脸色一变。
这一箭太突然了,也像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信号。
高侃根本不想听,太子到底是如何被俘虏的,他也根本不想给铁勒首领机会,让他将太子充当进攻的盾牌。
或许其他人会为了如何换回太子而投鼠忌器,但高侃相信,这些铁勒人的进犯能被那位镇国安定公主给打回去,他现在的选择还有意义,他便绝不能在此时给别人以覆灭全军的机会。
这一箭也是在告诉对方,就算他们将太子推到阵前来,他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如果说高侃的举动已经让铁勒首领为之一惊的话,那么随后发生的事情便是让他表情更为难看了起来。
自唐军的营地里分出了两路轻骑。
一路南下,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
与高侃射出去的那一支箭,几乎就在前后脚之间。
他毫不怀疑,其中有一支,必定是往南下去报信的!
直接被打乱了计划的多滥葛首领气得将李贤从囚车之中拽了出来,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都说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可我看你们哪有什么君臣之道。”
李贤咳出了一口血沫,“你说错了。君臣之道里的君,是我的父亲,不是我。蛮夷之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铁勒人当场就想要举刀将李贤的头给砍了,可他又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用两千个突厥俘虏和人换回来的,若完全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就死了,简直是做了一笔天大的赔本买卖。
他澎湃的怒气像是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顷刻间被压制了下去。
“不急……我不能着急。等我打败了前头的那支队伍,再带着你南下边境,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否像是前几年一般将我阻挡在外!”
他一边吩咐着人重新将李贤给关了回去,一边目光冷然地盯着前方的堡垒,“派骑兵绕营而走,将他们太子被俘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
“进攻!”
他倒要看看,那个如此果断射杀来使的将领,到底是何等人物!
无论如何,他也要在对方的援军抵达之前,将其斩了。
在这平日里只有小规模抢掠的草原上顿时爆发开了一场里外抗争的僵持之战。
唐军对于守营之事的精通,和高侃久居边境的指挥,让这座营地变成了一场相当难啃的骨头。
铁勒人付出了将近千人的代价也没能攻破唐军的营垒,甚至只造成了不足百人的杀伤,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不情不愿地退去。
可他们是对这营中守将愤恨不已,高侃也丝毫没有一点庆幸的情绪。
对面高呼的“太子被俘”,就算有高侃以身作保,也造成了一番恐慌。
他能坚持的时间也很有限,必须在一个月内得到郭待封或者仆固乙突的救援。
若非此刻巡营士卒就守卫在他的身侧,他是真想仰天长叹一声,为何他这一次的带兵出征,居然会命途多舛到这个地步!
在此时他也再不能说什么名将的子嗣未必就是名将这样的话,谁让他的两条活路,一条寄托在阿史那道真的身上,一条寄托在郭待封的身上。
而在这个星月俱黯的夜晚,草原之上的其他地方也并不平静。
知晓局势危急的阿史那道真根本不敢有任何一点停留,试图追溯仆固部行军的痕迹,直到将消息带到仆固乙突的面前。
对方会否借机反叛,道真也不敢确定。所以他此去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危险。
但高侃所面对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危局。
这就让他必须咬牙往前疾驰而去。
同样在夜间匆匆行路的,还有郭待封所统领的后方支援队伍。
倒也
不是他有如此的神通,能够预料到前方发生的情况,而是白日里他被草原上的一场沙暴阻拦了去路,不得不在夜间将行路弥补回来,以免粮草送达失期。
上一次高丽的情况能得到赦免,已是因胜果在前,陛下法外开恩,这一次,却未必还有这么好运了。
可夜晚行路真是让人又是困顿又是疲累,只恨不得直接幕天席地地躺下去。
士卒的怨气也已弥漫在了队伍之中。
郭待封想了想还是下达了命令,再走半个时辰,他们便就地扎营。
也便是在此时,他忽然瞧见了对面有几点灯火在闪烁。
“那是……”
他刚疑心那是他看错了什么,就见那原本的几点灯火扩散成了几十点,几百点,连带着的还有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奔行而来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前方的队伍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依稀听过的声音,正在朝着他高呼:“那头可是郭将军吗?”
郭待封忽然眼皮一跳。
按理来说,能够出现在此地的,只有可能是他们的自己人。对方的这句问话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但郭待封再如何欠缺作战的常识也不会记错,他们这北伐铁勒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够分出来接应于他。
那些人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
可就是他这刹那间的思索与反应,让他没能及时下达警戒的信号,偏偏快速袭来的并不仅仅是火把的火光,还有一瞬间爆发开来的利箭如雨。
糟了!
这些运载军粮的士卒,再要举起盾牌或者藏在粮车之后做出反抗,也已经太迟了。
就连郭待封也只是被身边的亲卫保护了须臾,就已被一支从火光里射出的利箭贯穿了咽喉。
当火把终于将此地也映照得通明之时,在此地已再无一个唐军能够站立在这里。
能够笔挺站着的,只有抵达此地的东.突厥众人。
当李贤被默啜送往铁勒的时候,骨咄禄和元珍也没有歇着,而是直接南下折返,等在了后方唐军的必由之路上。
也让毫无所觉的郭待封直接撞进了死路。
骨咄禄跳下马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对于这个大唐将领如此轻易地便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很觉滑稽可笑。
只可惜郭待封已然死去,根本不能像是李贤一般,再听听他这位东.突厥继承人的豪言壮语。
他便只是嗤笑了一声,又挥出了一刀,将郭待封的头颅砍了下来,确保对方再无一点活命的可能。
“元珍,那铁勒人真应该谢谢我们。我们不仅送去了一个大唐太子,还为他们进攻唐军又剪除了一路助力。”
这一次的得手,加上即将到手的收获,让他的面容在火光中更显得狂妄而狠厉。“你看,若是这样他们还不能拿下对方,浩荡南侵,那我真是高看了他们!”
他再未多看这眼前的残肢遗骸一眼,翻身上马一扯缰绳:“我们走!”
十日之后的傍晚,自北面行来的三十骑停在了此地。
他们本是要去并州都督府报信太子被俘消息顺便求援的。
但现在,为首之人不得不先从黄沙之中,捞出了郭待封已开始腐败的头颅。!
千里江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欢
:https://fd。手机版:https://f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