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雨丝裹着寒气渗进世狱司高墙,司徒明德踩着积水绕过三道铜锁,狱卒见张瑞陪同而至,忙不迭的点亮了桐油灯,将之引向最深处的石牢。
长廊尽头,牢门吱呀开启。腐臭混着血腥扑面而来,司徒明德却稳步踏入。他数着脚下的青石板,第七块有明显凹陷,这是当年便留下的记号……
腐木与铁锈充斥其内,他抬眼望着蜷缩在草席上的司徒孝康,昔日那锦袍玉带的国税司司首,此刻囚衣褴褛,额角血痂凝着干涸的暗红。
少爷。司徒明德喉头发紧,将食盒搁在霉斑遍布的石案上。青瓷碗里的鲈鱼羹还冒着热气,配着三碟酱牛肉与银丝卷,坛口封的正是他最爱的梨花白。
“是你来了?”司徒孝康缓缓抬头,眼窝深陷如枯井。明德,父亲身子可还好?”
“……”此话一出,让司徒明德双手猛然一颤。少爷宽心,老爷回府便服了安神汤,如今已歇下了。说着,他撬开酒坛,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粗陶碗。
见状,司徒孝康却不接。呵呵!父亲既然以我为弃子,何必再做这等假慈悲?
听闻此话,牢门外的张瑞脸色骤变,他拍了拍身旁的牢头,带着几人赶忙离开了此处。
少爷!见对方识趣离开,司徒明德突然重重跪下,膝头磕在碎石上发出闷响,老爷在歇息之时……还,还攥着您满月时所佩戴的长命锁啊。言罢,他颤巍着摸出油纸包,展开竟是半块被啃得细碎的蜜糕。少爷可还记得,这是您六岁那年,老爷抱您逛庙会买的,他藏了数十年……”
“……”见到此物,司徒孝康眉头皱起,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记忆如潮水翻涌。
司徒文教自己握笔时的掌心,替他挡下先帝责难时的脊梁,还有当年齐王被诛,他亲赴北境数月……还有更多……更多……
少爷,老爷说青州族谱已连夜改了。司徒明德斟满酒碗推了过去。您名下的田庄、商铺,尽数划给了旁支。少华的贴身随侍,今早换成了您口中那人……”
“是吗……”司徒孝康猛然抓起酒碗,酒水泼在腕间的铁链上滋滋作响。“呵呵!的确是父亲的作态!”说着,他仰头灌下烈酒,辛辣灼烧着喉管,却压不住眼眶滚烫:他是要我干干净净去赴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