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溟川出门参加商会的晚宴后,傅公馆便安静下来。
苏阑音坐在新送来的三角钢琴前,指尖轻轻抚过黑白琴键。
这是台施坦威,比她以前在教会学校弹的那架破旧立式钢琴不知名贵多少倍。
“小姐,有位苏婉莹小姐来访。”女佣在琴房门口轻声通报。
苏阑音的手指悬在半空。
苏婉莹?她来做什么?
“请她稍等,我马上下去。”
客厅里,苏婉莹正优雅地品着红茶,一袭淡紫色旗袍衬得她肤如凝脂。
见到苏阑音下楼,她立刻放下茶杯,脸上堆满甜腻的笑容。
“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苏阑音不着痕迹地避开她伸来的手:有什么事吗?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妹妹吗?苏婉莹委屈地眨眨眼,父亲让我给你送些换洗衣物来。她指了指沙发上的小皮箱,对了,傅先生不在家?
他参加晚宴去了。
苏婉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正好,我们姐妹可以说说体己话。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我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专门给你留的。
瓶塞打开,一股甜腻的花香弥漫开来。
苏阑音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见苏婉莹已经将香水抹在自己手腕上。
你闻闻,前调是茉莉,中调
香气钻入鼻腔,苏阑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苏婉莹变成了重影,耳边嗡嗡作响。
你...这香水...她踉跄着扶住沙发背。
苏婉莹的笑容变得狰狞:乡巴佬就是好骗。她一把抓住苏阑音的手臂,来,我扶你回房休息。
意识如同沉入水底,苏阑音感觉自己被拖上楼梯,扔在床上。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只看到苏婉莹模糊的身影在房间里忙碌。
傅溟川宁愿娶你也不娶我?苏婉莹的声音忽远忽近,今晚就让他看看,谁才配做傅太太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传来,苏阑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抓住了床单,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
傅溟川推开公馆大门时已近午夜。
商会晚宴无聊透顶,他满脑子都是苏阑音弹琴时的侧影——下午回来时,他站在琴房门外听完了整首《梦中的婚礼》。
先生,苏小姐已经休息了。管家接过他的外套,另外,苏婉莹小姐来过,说是送衣物。
傅溟川眉头一皱:她待了多久?
大约两小时前离开的。
傅溟川点点头,径直上楼。
经过苏阑音房间时,他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推开门——他习惯每晚确认她是否安好。
月光透过纱帘,床上的人影背对着门,薄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傅溟川正要关门,却突然察觉到异常——苏阑音从来都是平躺着睡,而且房间里的香气
那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猛地按亮壁灯:谁?
床上的人转过身,苏婉莹半裸着肩膀,红唇微启:傅先生
傅溟川眼神骤冷,一把扯过床尾的毯子扔在她身上:穿上,滚出去。
傅先生别这么凶嘛...苏婉莹掀开被子,露出只穿着吊带衬裙的身体,姐姐睡着了,我来陪您
你对她做了什么?傅溟川的声音危险得吓人。
只是让她睡个好觉而已。苏婉莹赤脚下床,向他走去,“傅先生,我比那个乡下丫头懂风情多了
傅溟川闪身避开她的触碰,大步走向衣柜,猛地拉开柜门——苏阑音蜷缩在角落里,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苏阑音!他单膝跪地将她抱出,手指轻拍她的脸颊,醒醒!
苏婉莹慌了神:”她、她没事的,只是安眠药
傅溟川转头,眼神凌厉如刀:程昱!叫医生!再把这女人关进地下室!
不!傅先生我错了!苏婉莹扑过来抓住他的裤脚,我只是太爱您了...求您别
滚开!傅溟川一脚踢开她,抱起苏阑音放到床上,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
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苏阑音艰难地睁开眼:傅...溟川
我在。他立刻俯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哪里不舒服?
苏阑音摇摇头,目光越过他,看到瘫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苏婉莹:她...为什么
她想给你下药,自己爬上我的床。傅溟川冷笑,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苏婉莹泪流满面地爬过来:姐姐救我!我只是鬼迷心窍...父亲知道会打死我的
苏阑音看着这个从小欺负自己的妹妹,此刻像条丧家之犬般哀求,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悯。
放她走吧。她轻声说。
傅溟川不可置信地低头:“你说什么?
我没事...让她走吧...苏阑音虚弱地抓住他的袖口,”就当...还苏家养育之恩
傅溟川沉默良久,终于冷声道:“苏婉莹,记住今晚。再敢碰苏阑音一根头发,我会让苏家在上海滩消失。”
苏婉莹连连点头,胡乱套上外套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却听傅溟川又补充道:
等等。
她战战兢兢地回头。
“把你带来的‘香水’留下。”傅溟川眼神阴鸷,“我会找人好好分析成分。”
苏婉莹面如死灰,颤抖着从手袋里取出小瓶子放在地上,然后落荒而逃。
房门关上后,傅溟川立刻倒了杯水扶起苏阑音:多喝水,加速代谢。
苏阑音小口啜饮,突然问道:为什么...没上当?
什么?
她...很漂亮...苏阑音声音越来越小,男人不都喜欢
傅溟川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苏阑音,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声音低沉,”我傅溟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趁你昏迷时偷腥?“
苏阑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傅溟川逼近,呼吸喷在她脸上,”以为我会被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
我不知道!“苏阑音突然提高声音,”我又不了解你!你把我强留在身边,却从不说为什么!“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傅溟川怔住了,他松开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别哭。“他声音沙哑,”我...不擅长解释。“
苏阑音别过脸不看他。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我母亲,傅溟川突然开口,”是被她最信任的人下毒害死的。“
苏阑音惊讶地转头。
”那天她头痛,女佣给了她一杯参茶。“傅溟川眼神阴郁,”半小时后,她死在我怀里,七窍流血。
那个女佣
是我父亲的情妇假扮的。“傅溟川冷笑,”所以你说,我会不会重蹈覆辙,相信一个主动爬上床的女人?“
苏阑音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戒备从何而来。
”我和她不一样
我知道。傅溟川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否则你现在不会在傅公馆,而是在黄浦江底。
医生匆匆赶来,诊断后确认只是普通安眠药,没有大碍。
送走医生,傅溟川站在窗前点了支烟。
睡吧,明天我让人加强安保。
傅溟川。苏阑音叫住他,谢谢你...没有上当。
月光下,傅溟川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蠢问题。他掐灭烟头,我要是真对她有兴趣,何必大费周章娶你?
房门轻轻关上,苏阑音缩进被子里,鼻尖萦绕着傅溟川留下的淡淡烟草味。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让她做任何事。
而是说了睡吧。
像是...真的在关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