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托戈拉蜷缩在吊床上,沉重的铁矛靠在旁边的木壁上,矛尖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冷光。她裹着一块索宁克族的毛毯,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睡得正沉。船体的摇晃对她毫无影响——她曾被奴隶贩子装在颠簸的船底运到安托利亚,这点风浪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她喜欢舱室的安静,喜欢这种无需戒备的时刻。偶尔,她会睁开眼,摸摸身旁的铁矛,确认它的存在,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甲板上,格雷蒂尔却精神抖擞,活像个被海风灌满活力的狂战士。他站在舵旁,铁盔歪戴,胡茬上沾着盐粒,粗嗓子吼着号子:“拉紧帆!让奥丁神瞧瞧咱们的劲儿!”水手们应和着,扯动缆绳,船帆鼓得更满,船速又快了几分。格雷蒂尔哈哈大笑,拍着舵柄:“这才是生活!地中海算啥,直布罗陀算啥!到了大洋,文兰的冰山和森林等着咱们!”格雷蒂尔瞥见李漓,喊道:“姐夫!别老坐着发呆,过来掌舵,学学维京人的活儿!”
李漓摆手,懒洋洋道:“格雷蒂尔,你这臭海盗自个儿玩吧!我在这儿看日落挺好!”格雷蒂尔瞪眼,骂道:“我真想不明白,我表姐怎么就跟定你这懒人了!”却又哈哈大笑,转头继续指挥水手,活力四射,仿佛生来就属于这片海。
夜幕降临,地中海的星空如墨蓝幕布,繁星点点,映在平静的海面上,宛如另一个宇宙。船上的油灯点亮,昏黄的光晕笼罩甲板,水手们围坐在一起,分吃腌鱼和面包,低声聊着北海的传说。
李漓却悄悄溜到船尾,靠着栏杆,凝望远处的撒拉森私掠船。它们的船帆在夜色中隐约可见,桨声若有若无。他低声自语:“伊纳娅……你这护航安排得够周到。”
蓓赫纳兹不知何时已走近,夜风吹起她的面纱,薄纱轻扬,她语气冷淡却直刺人心:“艾赛德,半夜不睡,在这里自言自语,想什么呢?”
李漓微微一怔,挤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嘿,没啥,看风景罢了。你呢?你跑出来干嘛?”
蓓赫纳兹轻哼一声,目光落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仿佛那遥远的浪影能带走心中疑问。片刻后,她低声道:“我睡不着。艾赛德……你真把文兰当作什么‘新天地’?还是说,你又有了什么奇特的念头?”
李漓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才缓缓叹了口气:“你这双眼睛,果然是盯人的猎鹰……我说不清。托尔托萨也好,安托利亚也罢,甚至雅法……。文兰……也许真是个新开始,也许只是疯子的逃遁。”
李漓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是在独自咀嚼某种无法言说的苦涩:“蓓赫纳兹,近来我越来越常梦到一个念头——我来这世界,难道只是为了看着历史一步步照常发生?我不能试一试,去做一些‘不该发生的事’吗?哪怕只是一次?”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蓓赫纳兹看了李漓一眼,语气不再锐利,却仍含警觉。
李漓抬头仰望星空,眼神如同望进某个无名的深渊。他声音轻却坚定:“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荣华富贵,甚至不只是为了安顿身边人。当下这条路既然已踏上——就算是通往绝境,那也得走下去。”
蓓赫纳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站在他身旁,面纱轻曳,弯刀垂在腰间,在月色中微微泛着寒光。夜风穿过桅杆与绳索,掀起帆布一阵簌响。“奥丁之怒”号随星辰悄然前行,驶过地中海尽头的直布罗陀,驶向那不可知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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