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奇琴察伊(下)

李漓的眼神如猎鹰般锐利,掠过大祭司那枯瘦的身影。老人高举权杖,喉间发出低沉的嚎叫,呜噜呜噜,如蛇信在喉腔中摩擦,带着原始的韵律,层层叠加,回荡在石壁间,直钻人心。嚎叫间夹杂着古老的祈祷,召唤羽蛇神自圣井升起,赐予冬至的预言。他的身躯随之颤抖,袍下的枯骨摇晃如风中枯叶,眼珠翻白,口角涌出白沫,宛如神明附体,狂热而癫狂。

与此同时,托尔特克士兵粗暴地将那名强壮的俘虏推至金字塔顶。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血顺着石缝滴落,染红了最后几级台阶。鹰战士蜂拥而上,按住他的四肢,将他死死摁在血腥的祭桌上——那张用黑曜石与人骨雕琢的祭台冰冷坚硬,表面刻满蛇纹,血槽里凝固着暗红的血痂,铁锈味刺鼻。俘虏的后背撞上桌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胸膛剧烈起伏,试图挣脱,但豹战士们的膝盖如铁砧般钉死他的手腕与脚踝。藤蔓绳索拉得吱嘎作响,勒得骨头欲裂。他圆睁双眼,喉中低吼如野兽,汗水混着血淌下,滴入血槽,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大祭司拖沓的步伐缓缓逼近,仿佛幽灵出没。他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在火光下闪烁寒芒——刀身如新月般弯曲,锋刃无比锐利,曾划开无数人的喉管,如今渴饮新鲜的心血。他的嚎叫渐趋高亢,宛如狂风里的狼嚎。双手高举匕首,刀尖直指太阳,仿佛在向神明立下誓约。随即,他猛然俯身,枯瘦的手指掐住俘虏的下巴,硬生生扳起他的头颅,露出青筋暴起的喉管。

刀锋落下,先轻轻划破皮肤,一道细痕立刻渗出血珠。男人闷哼一声,身体猛然绷紧。大祭司双眼闪烁狂热的光芒,喃喃吟诵咒语,匕首骤然深入,撕裂肌肉的“撕拉”声在鼓声中若隐若现。鲜血喷涌,溅在绿松石袍上,瞬间染红其辉光。俘虏喉中发出濒死的咕噜,四肢痉挛如触电。大祭司手法娴熟而冷酷,刀锋沿肋骨切入,直至挖出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拳头大小,血丝缠绕,热气腾腾,仍在颤动。他高高举起,将之献给太阳。血顺着手臂流淌,滴在祭台上,汇入血槽,沿着蛇形符文蜿蜒而下,宛若神明的泪痕。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如永恒般漫长。空气骤然弥漫着浓烈血腥,渗透广场的每一寸空间。

人群的欢呼随即爆发,如火山喷发般狂野而统一:“鲜血归神!太阳永存!”

数万声浪叠加,震得耳膜嗡鸣。妇女尖叫着昏厥倒地;男人挥舞武器,脸庞因狂喜而扭曲;孩童模仿匕首的动作,尖叫着举起双手,加入癫狂的合唱。鼓声雷霆般轰鸣,号角呜咽不绝,火盆中的烈焰冲天而起,浓烟翻涌成血云,笼罩奇琴察伊。整个城邦沉浸在原始的狂热中,仿佛鲜血已浇灌大地,而羽蛇神正在井底低笑。

太阳的光辉如鲜血般洒落,冬至的正午已化为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金字塔顶的祭坛上,那颗新鲜挖出的心脏仍在微微跳动,热气蒸腾的血雾凝成细珠,顺着石面滑落,汇入血槽,沿着蛇形符文蜿蜒而下,仿佛羽蛇神在低语,对鲜血表达满足。广场的狂热尚未平息,人群的呼喊如余波回荡。妇人的尖叫混杂着男人的低吼,孩童模仿匕首的弧度挥舞小手,纯真的脸庞在烈日下扭曲。奇琴察伊仍沉浸在原始的癫狂中,鼓声渐渐放缓,却顽强如心跳,预示着下一个祭品即将登场。

托尔特克士兵粗暴地将那具壮汉的尸体从祭桌上拖下,鲜血在石阶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宛如蠕动的蛇尾,滴落间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染红了每一级台阶。紧接着,下一个俘虏被推搡上前——纳贝亚拉的哥哥,塔科特。他的身影在士兵的矛尖下踉跄前行,粗糙的藤蔓绳索勒得他呼吸急促,宽阔的肩膀布满鞭痕,鲜血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浸透破烂的亚麻短袍,袍角在风中无力地颤抖。他的双眼深陷,却燃烧着不灭的怒火。扫视人群时,他捕捉到妹妹的身影。那一瞬,他的嘴唇轻轻颤动,勉力吐出一个无声的字——“跑”。然而,还未等这最后的嘱托传递,一个豹战士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的面颊。骨裂的闷响随之传开,鼻血如箭般喷涌,溅落在石阶上,绽成一朵狰狞的红花。

纳贝亚拉的心仿佛被利爪撕碎,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涌出泪光,却在狂烈的恨意中蒸发,化作干涩而炽热的火焰。她的手指死死嵌入李漓的袍袖,指甲几乎要刺穿布料。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尖锐、颤抖,带着绝望的破碎感:“下一个……就是我哥了!”那声音犹如断裂的弓弦,锐利刺破鼓点与呼喊的洪流。

“相信我。”李漓的语气沉稳如磐石,他的目光却如猎鹰般锁死在祭坛之上,“我绝不会让那刽子手得逞。”

金字塔顶,大祭司正缓缓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刀锋在火盆的映照下闪烁冷光,仿佛尚在舔舐方才的鲜血,低声细语般诉说死亡的秘密。那枯瘦的面孔因狂热而扭曲,嘴角微微上扬,像在回味一场盛宴的余韵。一旁的大酋长目光冷峻,似乎对眼前的血祭极为满足;而大祭司则扬声叽里咕噜地呼喊祈祷辞,声音诡异起伏,如蛇信般在空气中游走。

忽然,一阵低沉的轰鸣自广场边缘的丛林深处传来。那声音起初若隐若现,仿佛远方的雷霆,随即迅速逼近,急促如万马奔腾,震得脚下的白石路面微微颤动。空气骤然弥漫起焦灼的草木烟味,夹杂着野兽的腥臊与潮湿泥土的气息,让全场的狂热骤然凝固。人群的欢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与惶恐的低语。有人踮起脚尖,试图眺望大道尽头;妇人们下意识紧紧抱住孩子;商贩们慌忙抓起篮子,脸上写满警觉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