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好一会,总算听得外头传来女皇领人进来的脚步,傅御侍照规矩先为陛下侍药,她用下后对下头端立的老将缓声道:“赐座吧,往后就常住长安了,你觉着弘兴在江南……他心绪好些没有?”
沈国怀比女皇年长三两岁,精神极好,发未染霜,长髯长髭墨倾倾,面上褶皱苍且浅,眼如漆光而射,分明的燕颔虎颈老将神姿:“几个大人陪殿下在江南散了圈儿,刚来时殿下心里总憋着气似的,如今瞧好多了。”
“那便好。”女皇抚了下额头,抄过庭悦方才送来的奏表,打开后持笔沾墨,“朕看你这须比上回述职蓄得好看了些。”
沈国怀下意识地捋了捋:“末将的美髯满朝都认,自然越老养得越好,陛下要不要再摸两下?”
“朕可不稀罕什么美髯。”女皇哼笑两声,“云起那孩子你见过了,是个好料子,你过两天领着北衙禁军带上他还有弘宁,叫他们去子午峪玩一趟,也给朕弄点野味尝尝。”
庭悦偏头去看沈弘宁的脸色,他坐在桌上脸色平静得很,根本无所谓他娘和老情人一边聊正事一边暧昧两句。
沈国怀拱手领旨,扫了眼女皇身后的影屏画着的道州图,道:“末将也想着去趟子午峪,为陛下再猎条百鸟裙来。”
百鸟裙,尚衣局采百鸟羽毛织成,色彩丰富繁杂,甚至正面侧面看去颜色斑纹皆有不同,裙面成百鸟之状,这东西听起来就奢靡,女皇貌似一直收着没敢穿,后头直接赏给娆娆了,现已做陪葬放在妃陵。
“免了,抓只兔儿给朕抱抱就成。”女皇语气放松,凤眸看向底下的臣子,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臣等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殿下刚到江南道时有恍惚,末将看着便心焦,也晓得您心里定难受得很。”沈国怀说到此处也叹了口气,“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能兄友弟恭便极好了。”
“朕何尝不晓得,他在后头那些……罢罢罢,朕身上就掉下来这么两块肉,哪个朕不指望他承朕神英平平安安万事如意的,朕有时候都想问问他们,若有的选还做不做朕的儿子,可一晃眼他们自个都当爹爹了,朕想想就臊得慌,唉。”女皇把披完的折子往边上一推,“罢了,你跪安吧,先去门下省和唐棣见个面,舍人院给你留了住地,今儿陪朕用个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