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佑卿脸色微哂,在歪着脑袋静静望她,瞳眸乌黑深邃。是平静得让人害怕的面孔。
这说明总是温声笑语,总是置身事外,把一切尽在掌握的谢佑卿真的生气了。
徐简产生了一种跌入万丈深渊的眩晕感,心被高高悬了起来,止不住地发慌。无处让她躲藏,只得缩了缩脖子。
人的痛处是禁忌,不能提,提了就要付出代价。此刻,她就在忍受这“代价”——无穷无尽的相顾无言。并且她觉得谢佑卿看她的眼神有些像在看死人,虽然她暂时还活着,但已成了他握在手心里的猎物逃脱不了,所以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眼看气氛逐渐凝滞了,连吴娘子都拘谨起来。徐简心里直骂娘,脊背出的汗把薄衫都打湿了。窗外二楼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开始只是惊呼,接着是桌椅板凳破裂声,最后又响起了拔刀的声音。
刀剑碰撞上,声势竟是愈发大起来了。
徐简悄默默看了下对面人的脸色,发现是没什么脸色,于是向后一拉圈椅,逃也似的扑倒了窗户边。趴在窗沿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看。恰巧底下一楼的人从包间里一路打到了屋外,有人破窗被踹了出来,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正对她窗户的正下方。这一经过被她看了个清楚完整。
但同时地上的人也看到了她,不待她作出反应,人已经被一根长鞭子卷着往楼下摔了下去。
徐简趴在窗户沿上,高高踮起了橙黄色的绣花鞋,半个身子悬在外面看热闹,秋日苍白的高阳洒在她天蓝色的衣裙上,在一片浮动的尘埃里,她像个顽皮仙子偷溜下凡误入了人间烟火,看热闹看得兴味正浓,忽然间腰往下一沉整个人直直从窗户倾落下去,仙袂飘繇,翾风回雪。
这便是谢佑卿坐在椅子上最后看到的场景。而当他回神飞身过去,却只来及抓到了一缕裙裾。
裙裾刮蹭了一下掌心,他没能拉住她。
站在她站的位置,谢佑卿也探身往下看去。
一楼窗户外边,原本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面此刻已是狼藉一片,到处凌乱散落着碎窗板格子和碎木屑。一个满面横肉作富商打扮的中年人仰面躺倒在木屑堆里,身上横肉从紧巴巴的箍身绿绸缎里硬挤出来,几乎像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摔碎了,露出里面一坨坨粉红色的瓤儿。徐简正是被他手里的牛皮鞭子给卷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