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搁下碗筷,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听完的时候,我的全身已经像被冰封了一样。范峭见我这样,“姑娘,你怎么了?对不起,属下们没能……”
我摆摆手,说:“没事,不关你们的事,都是命……”都是命,我强撑着最后一道防线,不允许自己崩溃,“除夕快来了,我没有事吩咐你们做了,你们回家和父母好好过年吧。”说着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他们,他们不肯收,范嶆说:“姑娘,属下兄弟是孤儿。”
“这是命令!”我冷着声音说。
终于送走他们,我捏着范嶆带回来的一小块绢布手帕,哆哆嗦嗦地摊开,绢布的一大片,被染成暗红色,上面写着几个字:心离,好好过。
刘傅青!刘傅青!往事一幕一幕闪过眼前,他对我的好,对我的痴……胸口一阵剧痛,只觉得喉咙涌上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意识变得游离,耳边是店小二的惊呼,食客的惊呼,简丹的惊呼。终于,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单薄的怀里,睁开眼,看见简丹惊慌的脸,我举着手绢,对她说:“这是,刘傅青留给我的……”
简丹泪眼婆娑,抚着我的脸说:“心离,你别这样,别吓我。”她又朝四周喊,“大夫,快找大夫!”
我一直没有昏过去,我睁着眼,看得见周围慌乱的娇客,看得见简丹把我背上房间。大夫来了,把了把脉,翻翻我的眼睛,摇摇头,又走了。最后,四周安静了,只剩下简丹一个人,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离儿,你要坚强起来,你不能放弃,你不能辜负婆婆和刘傅青为你的牺牲……”
“丹儿,是我害死刘傅青了,”我缓缓开口,声音像从地里飘出来的一样,我不停地说,絮絮叨叨,重复着范嶆带回来的消息,“范嶆兄弟根本没进入沉城,只是在周边的小镇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伏先生从沉城出来,一切都是伏先生说的,他说刘傅青的师父尽全力救刘傅青,可是也没能把他救活,现在他就是一个活死人一般,空留着一副躯壳……救治刘傅青的过程中,他只醒过一次,写了五个字,便昏死了过去。他时刻惦着我,可我呢,一心一意送上门,让沈默伤害,让刘傅青痛心疾首。他不能恨沈默,也不能不爱我,可是我给他的,只有伤害,就像沈默伤害我一样,你说,我是不是该死,我是不是该死……”
简丹抓着我无意识挥舞着的手,说:“不要再说了,不关你的事,你是刘傅青唯一的希望,知道吗?刘傅青还没死,只要还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我懂,是你们不懂,植物人在你们这儿,有活下去的希望吗。”我喃喃地说,“伏先生说了,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放任他五脏六腑衰竭而死。范嶆兄弟赶回京城花了那么多时间,刘傅青早死了,他早就死了……”
“心离!”简丹厉声喊我,我还是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听见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再这样,我只能送你会长怿侯府了。”
我似乎醒了一点,我扭过头,看着她,哭着抓着她的手:“不要,让我一个人,我不要再进入那样的大宅门里去了,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让我死。”
“顾心离!你可以再自私一点吗!”简丹狠狠地骂我,“想想神婆花彼岸,想想刘傅青,你如果要死,我现在一刀把你结果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哭得撕心裂肺,“是,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心里的痛,身体的痛,不停地撕扯着我。
“离儿,对不起了。”简丹歉疚地说着,她扶起我,捏开我的嘴巴,将一颗药丸灌了进来,“婆婆临走前跟我说过,你还有你的使命,一定要保你平安,我只能将你送回玄洲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