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明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片山坳的方向。

天边最后一丝微光也消失了，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

“辰哥……”

他摊开手心，看着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厚重的五元钞票，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

“陈阳，”王水明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看见了吗？辰哥…那就是咱该活成的样子！有钱，有义气，心肠还好！关键时候，能顶天立地！今天…他不仅没把我打死，没把我送边防所，还给了我钱，更给了我…给我上了一课！这辈子…最最最…重要的一课！”

他攥紧拳头，那五块钱被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某种希望和力量。

他望着黑沉沉却孕育着黎明的远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王水明发誓！以后…我一定要活得像辰哥那样！有出息！有担当！今天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将来，我一定要报答他！一定！”

陈阳看着表哥在月光下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坚毅侧脸，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也充满了崇拜和向往：“哥！我…我没啥大本事，但我信你！你以后…一定能行！”

两个年轻的脊梁，在经历了绝望、羞辱和意外救赎的夜晚，第一次真正挺直了起来。

他们迎着微凉的夜风，拖着空车，朝着那个虽然困苦却似乎透着一丝微光的家走去，步伐比来时沉重，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边，周辰也扶着父亲，挎着那篮沉甸甸、散发着清甜果香的桑葚，踏上了回家的路。月光如水，照亮了蜿蜒的小径。

周父沉默地走了一段，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慨：“阿辰啊…你这孩子…心肠还是太善。刚才打得那么狠，转眼又给了钱…”

周辰一手扶着父亲，一手提着桑葚篮子，闻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爹，这天下啊，可怜的人和可怜的事，多了去了。我不是菩萨，帮不了所有人。但今天这事儿…既然撞到我眼皮子底下了，知道了那小子家里的惨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就当…是给咱周家积点阴德。”

他顿了顿，脚步微停，目光望向远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穆的新修祖坟轮廓，语气带着一丝敬畏：

“咱们做的这些事，是好是歹…祖宗，可都看着呢。”

说着，他朝着祖坟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周辰直起身的那一刻，一阵清凉的山风骤然拂过山岗！

风势不小，吹得祖坟周围那些新补种的松树哗哗作响，松涛阵阵，仿佛无数低语在夜色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