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烁着审视的精光,似要将潭烛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剥开揉碎,探究其背后的真伪。
一旁的徐妙锦却已按捺不住,她秀眉紧蹙,压低声音在朱允熥耳边道:“熥哥哥,这里有破绽!”
“她又是怎么知晓席云琅连夜潜入褚家投毒的呢?”
“此事太过蹊跷!”
不仅是她。
潭烛这番话信息量极大,堂下旁听的百姓更是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议论四起,嗡嗡之声大作。
“肃静!”赵文远听到院内的骚动,立时高声喝断,“旁听公堂审案,不得交头接耳!”
徐妙锦看了眼朱允熥,却见他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来,朱允熥还想看看这潭烛,究竟要如何将这个故事说圆。
待堂下彻底安静,赵文远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潭烛,顺着方才众人议论的焦点,沉声发问:“潭烛,你又是如何知晓,那投毒之人,便是席云琅呢?”
潭烛的哭声渐渐止息,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沙哑地说道:“回大人,那日褚举人因民女而蒙不白之冤,更平白遭了顿殴打,此乃大恩,亦是民女心中极为愧疚之事。”
“若不登门拜谢、致歉,民女于心不安。”
“因此,那晚民女便备了些薄礼,亲自前往褚府探望。”
“一来是为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二来,此事终究因我而起,理应登门赔罪。”
“民女抵达褚家时,褚举人正因伤痛而卧床休息。”
“看着他无故受这般罪,民女心中愈发愧疚,为表歉意,便想着亲自去为他端药侍奉。”
“可就在民女踏入褚家那昏暗的火房门槛的一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鬼魅般从后窗一闪而出,瞬间便没入了屋外的夜色之中。”
“那背影,依稀有些像席云琅,但夜色深重,看得并不真切。”
“民女心中有些疑惑,连唤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民女只当是自己眼花,或是褚家的下人,便未再多想,端了煎好的汤药,喂褚举人服下。”
“岂料,当民女告辞,从褚家的宅子里出来,行至一处寂静的巷道时,那道身影竟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挡住民女的去路。”
“民女看得分明,果然就是席云琅!”
“民女惊问他深夜在此作甚,他却满脸狞笑,言辞污秽不堪,问我‘怎么?与你的奸夫私会完了?’”
“民女斥他休得血口喷人,可他根本不听,反而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阴恻恻地说道:‘你急什么?你很快也要下去陪他了!’”
“民女大惊,追问他此话何意?”
“他却狂笑道:‘你那奸夫,他喝了我‘送’的药,还想活命不成?’”
“此言一出,民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我再三追问席云琅究竟做了什么,他却不再多言,反而目露凶光,欲对民女不利!”
“民女吓得魂飞魄散,只好连滚带爬地逃回褚家大门,拼命拍门呼救。”
“褚家的家丁闻声而出,席云琅见状,不敢再多作纠缠,趁着夜色,仓皇遁走。”
“待他逃后,民女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催促褚家人去查看褚举人的状况。”
“果不其然,褚举人已是病情加剧,腹痛如绞,口吐黑血!”
“后来,虽褚家请遍了城中名医,却也回天乏术。”
“不过一两日,便撒手人寰了!”
潭烛说到此处,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撑起身来。
她发丝散乱,泪痕满面,状若厉鬼,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颤抖的手指,直指被死死按住的席云琅,发出杜鹃泣血般的嘶吼:
“就是他!席云琅!”
“是他下的毒!是他杀死了褚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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