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多少预约？”

“唔唔唔。”纵使说不出话，齐烟还是面带笑容的回答道。她越笑越深，深出几分令人胆寒的意味来。游弋解了施在她身上的咒，用手势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二十三位。大厅里已经有五位顾客在等候了。”齐烟将手中依序整理好的顾客资料放在游弋桌上，推至她面前。

“好，请他们诊室等我，我稍后就到。”

诊所里的诊室就像是一个由六面白墙组合成的雪白盒子，里面唯一的摆设是一张放置在诊室中央，半人高的白色躺椅。整个房间纯白无瑕，如若瞧得不仔细，便会有躺在躺椅上的人，好似漂浮在半空的错觉。

待游弋去到诊室时，女顾客已闭目在椅上躺好了。她走到顾客左侧，凭空坐下，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稳当。纤长的十指交错，放在双腿交叠的膝盖上，调整出聆听的姿态。

“开始吧。”

当顾客可以开始讲述后，游弋便只听不言。

比起听故事来了解顾客的心病，游弋实则有更简便的方式。她只需要轻轻触碰对方的皮肤，就能看到存放在他们脑海里的所有记忆。也有美好的记忆，可糟糕的更多。尤其是白日里来诊所纾解情绪，治疗心病的人们。

遂游弋不常与人或魂产生接触。比起眼见为实，她更喜欢耳听为虚。

听躺在诊室里的顾客讲他们经过筛选，再用滤镜美化成不那么鲜血淋漓的悲伤故事，总比直接闯入顾客的过往里挖掘令他们遍体鳞伤的真相要仁慈得多。

此时的女顾客正在倾诉她不幸的童年。她舍掉了很多难以启齿的细节和心理感受，努力地想让所描述的自己听起来没有现实里的那样脆弱和不堪。可终究只是“听起来”而已。她紧闭的双眼阻挡不了决堤的泪水，被迫中断了她的讲述。

“想忘记那段过往吗？”游弋问。

“想。”女顾客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即便你忘记了，也并不代表过去就不存在了。”

女顾客像感受到了寒冷般，忽然两手抱臂，上下搓了搓胳膊，“可是，我害怕啊。”

“战胜过去的勇气和彻底遗忘过去，你选哪个？”游弋给她增加了新的选项。

女顾客放松了些，她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良久，她说：勇气。

每位顾客在预约之初都填写一份简单的个人资料。资料里的内容稀松平常，游弋并不关心。她要看的只有其中一道问题的答案，并要求填写者保证答案的真实性。

那道问题是：你最想拥有什么？

女顾客写的答案就在游弋手中，她只写了两个字：勇敢。

“睁开眼睛吧。”女顾客睁开眼睛后，看见游弋面带浅笑站在她身旁。

游弋问：“感觉如何？还害怕吗？”

泪痕未干的女顾客再次睁开的眼睛里惶恐已不复存在，她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了。”

走出诊室之前，她再三同游弋道谢，说改日定会登门致谢。游弋谢过她的感谢，虽然明知她不会再有机会来到诊所。游弋没有同她的顾客们说过，当他们踏出诊所大门后，便会逐渐忘记在诊所期间的所有记忆。当然即使说过也没关系，他们照样会在离开后不久就全然忘记。

不接待回头客，这是从游子堂一直传下来的规矩。虽与游婆婆只存十年祖孙情，但游婆婆立下的规矩以及教诲，游弋铭记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