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可撼动的规矩

游魂诊所 陆仟 1999 字 2个月前

工头把老张的工资一拖再拖。头两个月他委婉提及,前三个月他直言相催,第五个月时他开始愤怒讨还。可讨薪之事拖得越久他就越不敢赌气辞职,在工头花言巧语,信誓旦旦的敷衍下他足足等了一年。

这一年他们全家仅靠妻子两千余元的工资艰难度日,要交房租,要吃饭,日子过得比在老家时更为辛酸。前日老张心中憋闷,多喝了几杯二锅头。一时冲动就爬上了工地顶层,以命讨薪。

“看看你那孬样,我就不信你敢跳。”甩手而去的工头留下的刻薄话成了压垮老张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浑身热血直冲大脑,于是头一热,面朝大地跳了下来。

百米高楼,粉身碎骨。

听完故事的游弋与晏然,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游弋说:“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妻儿吧。”

蹲在地上的老张抬起头看游弋,愣了几愣才点头站起身,为他们带路。

沿着老张的脚印行进了半晌,原本宽阔的道路变得窄小,街道两旁的建筑也逐渐从挺拔高楼过渡成布局杂乱的老旧楼房。这里是城中村,城市里的夹缝地带。在城市里站稳脚跟之前,大多数外来务工人员,只能够租住在房租较为便宜的此处,然后告诉自己要努力打拼。老张一家也不例外。

走进房与房之间的狭窄巷弄,与游弋并排而行的晏然自觉退到她的身后。

两旁的房屋墙壁上贴满了层层叠叠,新新旧旧的小广告。在一楼天花板与二楼地板交接的高度,巷弄的上空架满了随意牵扯的杂乱线路。这些纵横交错的电线网线将他们头顶的夜空分割得七零八落。

有些晾晒在外的衣物,还未干透,滴滴答答向下滴着水。走在游弋前头的漆炎见有水滴落下,不经意抬头看了看。一滴从肥大花裤衩上滴下的水,掉落到他微张的嘴里,然后贯穿了他的灵体,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砸碎。

“呸。”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吃到,还是把漆炎恶心得不行,“呕。”弯腰干呕的他挡住在窄路中间,游弋与晏然没有为他止步等待,而是径直穿过了他的灵体。

游弋也眼见有滴水珠落下,却未落到她的头顶。她抬眼向上看,却见一只大手遮挡在她的头顶。她假装没有发现,也假装平静的继续向前。

其实晏然可以做一道屏障阻挡这些嘀嗒水珠的落下,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他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而非获赠的灵力去为游弋做遮挡。

老张的脚步止于一栋六层的居民楼前。他和妻儿就租住在一楼由储藏间改造成的简陋单间里。透过铁门上方的纱窗就能看到屋内,靠近门的狭长区域是厨房,视线再穿过一道没有安装帘子和门的空门洞,就能看到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小客厅。客厅中央摆着一张小木桌,桌上碗盘乱糟糟的。可见老张的离世,让妻子已经无心打理生活。

游弋与晏然隐了身,两人两魂依次走进这间小小的出租屋。一进屋子,浓浓的霉味扑面。南方城市的一楼,常年潮湿,几乎每样物品都是发霉气味的来源。几乎没有地方落脚的他们,只能围绕正方形桌子的四边而站。

卧室与客厅只隔着一重玻璃推拉门。游弋扬手,其中可移动的两扇门轻轻向两边打开。说是卧室,不过只是一块睡觉的地方罢了。房间里可称得上是家具的,只有一张双人床。床尾有一张用十分不平整的木板潦草钉起的桌子,看桌上摆放的书本,大约就是老张女儿用来写作业的书桌了。

那张双人床就几乎把整个房间给填满,桌子与床之间甚至没有再多的缝隙能够摆下一张板凳。老赵的女儿只能坐在床尾,把床腿塞进桌下,用很不舒适的姿势学习。但在他们卧室的床头,贴满了橙黄色的奖状。

老赵的大儿子已经从学校请假回到了城市另一头的出租屋里。所以此时的床上躺了三人。睡在最外边的母亲与女儿相拥着熟睡,贴墙睡在最里面的儿子睁着一双红眼,面朝墙壁,无声流泪。眼皮肿胀的母女俩衣服未脱,面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想必也是哭着入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