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钱爷在桌上过了几招,游弋与晏然摸清了这位看似宽厚亲和的麻将馆主的套路。每个进到麻将馆的新人,他都热情相待,亲自上桌凑脚。他会输上一笔钱给新人当作甜头,以吸引对方下次继续光临。
不要多久,那些财运旺,手气好的人便会逐渐开始输钱。每当输光时,钱爷会出面慷慨解囊。但向钱爷借来的钱,总会输得更快更彻底。因为每桌负责赢他们钱的牌搭子,都是钱爷的人。
这个陷阱像是在薄冰上设下的,只消踏入半步,脚下的冰面便会裂开缝隙。若不及时收回,而是将两只脚都踏上冰面,那块看似稳固的薄冰很快就会四分五裂,直至把人没顶吞噬才罢休。
被麻将馆套牢的人,不仅输了自己的钱和借来的钱,还得另想办法还钱爷的钱。负债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将他们碾压成泥。深陷陷阱中还能及时止损,游上岸的只有极少数人。大多数人输红了眼睛,却偏还要在陷阱中挣扎。直到散光了家财连陷阱将他拒绝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条冰天雪地里,掉光了皮毛的丧家犬。
老方亦是这样,他输光了毕生的积蓄。又欠下巨债,只能贱卖房产还债。为了不拖累儿子,他选择一死了之。因心中不能放下此恨,他留在人间做了游魂。想要找到游老板替他,以及其他被钱爷诱骗染上牌瘾的人报仇。不能让钱爷偿命,也得把他送入大牢,让麻将馆从此关张。
“不好意思,我又和了。”晏然已经连赢几圈了,麻将桌的抽屉里塞满了现金,合都合不上。
瘦猴欠钱太多,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走了。在麻将馆里镇场的大汉要拦瘦猴,晏然向大汉示意:“无妨,让他走吧。”
钱爷眯了眯眼睛,心想能在他不放水的情况下赢这么多。这位文质彬彬,儒雅风流的年轻男子恐怕不是个善茬啊。莫不是这双小情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老千?但细想又觉不可能,这世上还有他钱爷看不破的千?大抵真是他手气好吧。
不过钱爷的亲厚笑容终究是渐渐挂不住了,虚伪的浮在面上。他问:“小伙子,赢了他那么多钱,就这样放他走了?”
“我赢来的,收不到没关系。只要钱爷借出去的能收回来就可以了。”晏然说。
“倒是个慷慨大度的年轻人。”钱爷招手唤来坐在角落里观人打牌的一矮胖男子,“阿克,过来,我们这里三缺一。”
叫阿克的胖子挤过交错的桌椅在游弋与晏然之间的空位上坐下。他肥腻的脸上嵌着一双猥琐黑亮的小眼睛,这双贼兮兮的眼睛打从游弋走进麻将馆开始,就穿过重重人头和烟雾,粘在游弋身上来回游走。
阿克向游弋伸出仿佛长了五根大白萝卜的胖手,轻佻地同她打招呼:“小姐,你好哇。”
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给他的游弋自然是不会与他握手的,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不发一语。晏然说:“她一向少言。”
“女孩子嘛,矜持些好。来来来,开始吧。”钱爷出面缓和气氛,同时给阿克使了个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懂的眼神。他们两个,要开始反击了。
钱爷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游弋身边那只沉甸甸的提包。她从包中掏出几捆钱来,包仍不见瘪下去,想必带了不少现金来。他只要和阿克配合得当,围堵这个手臭得可以的美女,不仅能挽回今夜的损失,还可以大赚一笔。等他们输光了屁股,兴许连女人都能赢一个回来。
四双手在桌上纵横,麻将有节奏的磕响桌面。麻将曲奏得正酣,突然一双手把牌推倒,说:“和了。”和牌的,正是那一把都没开过张的游弋。
第一次有钱从三方递来,汇聚在游弋的桌前。她嘴角勾了勾,当了许久配角,终于轮到她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