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隽就着仆僮端来的水,净了手。
“为何脱不开身?”
褚越笑一声:“贵府那位岭南的王妃回来了?昨日不少人见着了,听闻生得仙姿玉貌,无人不是惊艳。我想着,世子纵然是根木头,也免不得要多看两眼。”
“发什么疯?”司马隽知他的脾性,不理会这讥诮,问道,“婚事筹备的如何?”
“早筹备好了。本来五月的婚事,只不过常阳侯谢鯤去年底战死,阿茹这侄女也须服丧,婚期延到了十月。该有的都有了,就等着迎亲。”
司马隽颔首,问:“我让你打探的消息呢?”
褚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司马隽倒了一杯。
“王磡和常阳侯世子谢霄么?他们没有走动。莫说王磡,连个姓王都没去找过谢霄。我想着,兴许王磡就没打过北府的主意。”
“不无道理。”司马隽道,“不过王磡是后起之秀,手上无兵,只靠着太后和长公主的支持。与百年前的琅琊王氏相较,乃大大不如。也就是圣上沉迷修道,才让他钻了空子。待太子登基,他若无兵权,必定镇不住太子。当下,北府兵驻地离建康不过百里,占据着江水入海的咽喉,以及南北水路的关口,有地理交通之便,是王磡的无二之选。北府主帅谢鯤战死,谢霄又在丧期,北府群龙无首,只靠着个左将军程瑜不顶事。北府正值最为虚弱之时,王磡不出手夺权,更待何时?”
褚越沉吟。
北府的兵权,一直是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北府拥兵十万,拱卫建康,是煊朝最大军府。
然而,如此重要的兵马,其实际兵权却并非掌握在朝廷手中。
这怪象需得从百年前说起。
当年元帝南渡,定都建康,是局势所迫。司马氏在江左的根基本就薄弱,立足艰难,幸而有各大士族的支持和拥护,才得以坐稳皇位,进而支撑到今天。
然而,这些支持并非凭空得来的。作为交换,司马氏允许士族在江左择地安置族人、仆僮和同乡,占有田地。久而久之,士族在地方的势力越发壮大,甚至发展出自己的兵马。这些兵马虽然挂着朝廷的名号,实则与士族的私兵无异。要指挥这些兵马,仍需仰仗士族中人。
朝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士族的兵马并非没有好处。朝廷羸弱,手中的禁军仅五万,无论兵力还是财力上,都无力维持各州郡的安稳。而士族手中的兵马正弥补了这一空缺。只有他们不反,一切都好说。
朝廷只能尽力安抚,但谁都明白,地方私兵始终是个隐患,迟早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