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森的身体向后,深深地沉陷进阔大舒适的皮椅之中,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交给了椅背强大的支撑力。
那杯一直被冷落的青花瓷茶杯静静地立在面前,澄澈的茶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琥珀般沉静的光。
他终于端起了它,姿态从容。
杯沿接触到干渴嘴唇的一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掌控感的愉悦和即将猎杀强敌的快意。
如同冰线注入血液,悄然爬上他的眼底,在深幽处勾勒出一抹极其隐蔽却又无比锋利的狰狞笑意。
那笑意无声,却带着撕碎猎物的利齿。
柳璜木然地坐在原地,手脚冰凉。
一股不知是亢奋还是后怕的细微战栗感,正悄然爬上他的脊梁骨。
薄暮冥冥,浓重的靛蓝色调涂抹着整个县城的轮廓。
国营林场的铁制大门早已紧紧闭合。
只留下门房玻璃内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灯火,像一只窥视着黑暗的模糊独眼。
白天车来车往的繁忙与喧嚣已被死寂吞没,只有晚风在萧索的林木间呜咽穿梭。
拂过几排同样死气沉沉的低矮平房办公室。
魏文村独自留在他那间位于最里排、散发着浓重纸张与灰尘气息的办公室里。
日光灯管滋滋作响,灯光不甚明亮,带着一种疲惫的苍白,将他的身影在布满文件柜的老式办公桌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微微佝偻着背脊,正埋头在一堆泛着陈腐气息的账簿与表格之间,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右手紧攥的钢笔在粗糙纸张上刻划出沙沙的、令人焦躁的声响。
额头上沁出的油光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几缕稀疏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狼狈地黏贴在汗涔涔的太阳穴上。
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缝。
魏文村毫无所觉,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上那张布满数字和圈圈点点的草稿纸,嘴里似乎还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
他办公桌正对着门口的位置,身后则是一个紧靠着的沉重木文件柜,柜门把手在阴影中泛着一点暗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