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他话未说完就被商悦塞进嘴里的参片堵住。
少女指尖还沾着砗磲粉,冰凉触感却让他灼痛的肺腑安宁下来。
"韩嬷嬷今晨取了祠堂地龙的炭火。"商悦用狐裘裹住他颤抖的手,目光扫过雪地里某处反光——那是林婉儿丫鬟落下的累丝金簪,"三房的人盯着你的药罐子,倒方便我在鹤嘴灯里藏硝石。"
回程路上,钟逸轩发现商悦悄悄将染血的绷带埋进雪堆。
那些暗红痕迹蜿蜒如海防图上的标记,最终消失在结冰的溪流中。
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商悦为救他落水的弟弟,也是这般沉默着将冻裂的伤口藏进衣袖。
世家大门前的石狮挂着新换的素纱灯笼,商悦却驻足凝视门楣裂缝。
三日前林婉儿在此处摔碎的玉镯,此刻正映出西跨院窗边一闪而逝的孔雀蓝光影。
她故意提高声量:"明日开仓放粮,记得给各房都送去暹罗雪蛤。"
庆功宴的铜鼎沸到亥时,商悦借口查账独自走进祠堂。
月光透过窗棂将先祖牌位割裂成碎片,她忽然发现供桌上的博山炉换了方位——原本朝南的螭首此刻正对着林婉儿居住的东厢房。
"掌事娘子安好。"韩嬷嬷提着灯笼从帷幔后转出,漆盘里盛着半碗冷透的血燕,"老奴方才看见陈将军府的鸽子往东边飞。"
商悦用银簪挑起燕窝里的可疑絮状物,忽然听见角楼传来竹笛声。
这是她与钟逸轩约定的暗号,说明赵将军的密使已带着截获的军报候在暗室。
她转身时,裙摆扫落香炉里新添的龙涎香,灰烬中竟混着未燃尽的狼头帆残片。
寅时的梆子声惊飞寒鸦,商悦在密室展开染血的海防图。
钟逸轩剧烈咳嗽着指出某处暗礁:"陈将军主力战船吃水深,必经此地。"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朱砂标记与那日咳在霜降图上的血渍惊人相似。
"三房叔父今日提议削减弩手粮饷。"商悦将砗磲灰撒在图纸上,灰烬沿着海岸线聚成诡异的漩涡,"林婉儿午后去了趟胭脂铺,掌柜是陈将军妾室的表亲。"
暗室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商悦吹熄烛火时,看见门缝外闪过半幅浮光锦裙裾,金线牡丹的纹路与敌军先锋旗的镶边如出一辙。
她故意对虚空轻笑:"明日该让韩嬷嬷查查冰窖,听说有人藏了二百坛火油。"
晨光刺破窗纸时,商悦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倒影。
昨夜埋进溪流的染血绷带竟出现在妆奁底层,裹着半枚陈将军府的虎头铜扣。
她将铜扣按进博山炉香灰里,忽然听见前院传来钟声——是三年未响的族老议事钟。
廊下扫雪的丫鬟们挤作一团,商悦走过时,她们慌忙散开。
雪地里残留的脚印却泄露了秘密:七成脚印沾着东跨院的朱砂土,三成带着西厢房的砗磲粉。
她在垂花门拾到半张残破笺纸,上面林婉儿的字迹晕染成狰狞的爪痕:"......腊月初八祭祖大典......"
祠堂方向突然腾起青烟,商悦攥紧袖中虎符疾步而去。
晨风卷着未燃尽的账册纸页扑到脸上,某页边缘焦黑的"军粮"二字,正与她昨夜在密林道烧毁的假舆图残留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