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志雍没有继续逼迫他,说到底,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有上过战场,切身体会过硝烟中的血肉横飞,才更加希望天下太平。
他羡慕林玠的这种牵挂,可他所有的牵挂,已故的父母,早亡的妻,被俘自裁的儿子,都已消失。
这样一看,他们又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常志雍此生没有佩服过多少人,令尊算是一个,不仅是因为他战功赫赫,还因为他教出了你。”
常志雍迟疑片刻,又道:“我当年有生擒之意,但……”
“我明白。”顾临嗓音微沉。
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惨痛,看到了如今的喜乐,但他仍旧没能从那样的身份中转换过来。
他的父亲战死在远化,而他如今不得不与当初兵戈相向的人共事,可是那些人又错了吗?
他们让大梁的百姓逃脱了暴政,得以平安度过了八年,这是错吗?不是,谁对谁错根本分不清,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就好像他也曾杀过不少大启士兵,他错吗?
有时候他会恨,有时候又觉得不该恨,所以他经常摇摆不定,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好像要是为大启而战,便是背叛了父亲,他受封抚远将军,偶尔也会感到这是一种屈辱。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心里的感受,包括宋云禾,他不知谁才能懂自己,可这一刻,顾临笃信同为沙场归来的常志雍一定能懂。
“常将军。”顾临抬起头,目光虚虚落在远处,像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
“可我父亲为梁国战死,如今我成了大启的抚远将军,这算背叛吗?”
常志雍看着他,露出复杂的神色,许久,他才道:“这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你我皆为棋子,却也试图掌控全局。可有一点,你还未想清楚。”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许是你父亲走得太早,没来得及教你。林玠,我问你,你当初投军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