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表面恭敬的聆听着老皇帝的“夸奖”,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陆开京”老皇帝,可是以“镇武”为号的铁血帝王。
年轻时一身武道修为直逼人间绝巅,曾单枪匹马杀穿北境十五部族联军,硬生生用战功和威望夺下的帝位。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当年先帝属意的本是三皇子。
是这位太过于生猛,硬生生靠着一身武力,杀出了一条血路。
面对这位功高震主、威压朝野的四皇子陆开京。
即便是先帝,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当年先帝属意三皇子继位的风声刚传出,朝堂上便掀起惊涛骇浪。
以威国公为首的十二位三朝元老,连夜叩阙,兵部尚书,以及皇城兵马大统领直接调派禁军封锁九门。
按照这个形势来看,先帝的立储诏书怕是连乾元宫都出不了,就被一帮朝廷诸公大臣给带人截下了。
因为四皇子陆开京的威望,早已超越了皇权的范畴。
他不仅是文景王朝的皇子,更是这个帝国活着的战神。
北境各大部族闻其名而丧胆,西域三国见其旗而臣服。
当他从边关得胜回朝时,沿途百姓自发跪迎三百里,那场面比历代帝王祭天还要壮观。
先帝最终只能颤抖着,写下立四皇子陆开京为太子的诏书。
据说那天夜里,三皇子府上的灯火亮到天明。
而只属于四皇子陆开京的军营中,将士们痛饮到东方既白。
一个皇子的威望,竟能逼迫一位帝王改易储君,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闻所未闻的。
而现在,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镇武帝,却像个寻常老人般絮叨着传承之事,怎能不让陆玄起疑?
奇怪.……陆玄暗自思忖着。
据原身的记忆中所知,这位镇武帝年轻时,征战四方留下的暗伤确实不少。
但以他当年的武道境界,活个两百多岁根本不成问题。
如今不过五十出头,怎会衰败到这个地步。
更可疑的是!
一个曾经直面尸山血海,眷恋于权位的铁血帝王,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和蔼可亲,就如同市井的普通老翁一样。
镇武帝仍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储君”,“传承”,“帝位”之类的话。
陆玄反正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太清楚这种从血海中杀出来的枭雄了!
——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中的一切权力。
若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第一反应绝对是拼尽所有的力量。
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灵丹妙药,仙人,仙法……以求自己能够一直长寿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让他来继承九五至尊的位置!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陆玄不动声色,只是一味的恭声应答。
“唉”
镇武帝突然长叹一声,那叹息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在空中一挑,话锋陡然一转:
“皇儿啊”
这声呼唤带着几分莫名的亲昵,却让陆玄后背一凉。
只见老皇帝缓缓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目光似有实质般在他身上扫过。
“前些日子赐你的龙涎香,被那些阴秽之物沾染,想必已经失了效用。”
陆玄正欲开口,镇武帝却已经轻轻摆了摆手。
“来人。”
镇武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赐太子龙涎香护身辟邪!“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猩红蟒袍的老太监便小跑着上前。
他佝偻着背,双手高高托举着一个鎏金锦盒。
那盒子不过巴掌大小,却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陆玄毫不犹豫的朗声应答,双手恭敬的接过那方鎏金锦盒。
镇武帝满意的点点头,枯瘦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皇儿啊,你身为文景王朝的储君,朕的.…..好太子.…..”
他说到“好太子”三个字时,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轻柔,却让陆玄感到不寒而栗。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玄,瞳孔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如今.…..你也该为这江山社稷分担一些重担了.…..”
这番话意味深长,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反复斟酌后的结果。
陆玄低垂着眼帘,心中警铃大作。
这番话表面上是委以重任,实则暗藏玄机。
老皇帝究竟想让他“分担”什么?
是朝政大权.…..还是.…..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当陆玄再次抬头时,只见父皇正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