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采温说完,她身旁的霞长老第一个附议。
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一帮之主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在场之人纵然武功高强,却也不敢保证能处理好襄阳城的大小事务。
季亦农,显然证明过自己有这份能力。
若非南阳有变,在阴癸派的支持下,阳兴会足有能力威胁南阳帮。
这季亦农卧薪尝胆,隐忍蛰伏,能在武林漩涡中保全己身已殊为不易。
他还传递消息减少阴癸派损失,对阴后又忠心耿耿,可见此人能堪大任。
闻采婷忖思道:
“把季亦农招来襄阳,岂不是将南阳完全舍弃?日后再想插足,谈何容易。”
云采温早思量过这一问题:
“如今道佛两家联手声势浩大,该避其锋芒。”
“另外,我听闻阳兴会正被南阳一系孤立,多半已怀疑季亦农的身份,稍有迟疑,怕是和钱独关一般下场。”
闻采婷被她说动,不再答话。
众人都聚焦阴后。
众元老的目光,比往常更多几分敬畏。
沙堰村一战,两派六道死了不少高手。
与道佛两家相斗,辈次、关系这些都是次要,若非阴后出手,辟守玄逃跑不及,定要被老秃驴斩杀。
阴后出手将其重伤,这才惊险挽回局面。
一想到道佛联手这桩恐怖之事,众人觉得阴后追杀邪王这点不务正业的瑕疵也算不了什么。
“把季亦农叫来吧。”
“是。”
云采温应了一声,又听阴后道:“那道门小子已成气候,你谨慎一些。”
云采温连连点头。
她应声告退,立时点派数名机灵手下。
如今这南阳水深火热,避之不及,她可没打算亲自跑一趟。
藏清阁众人很快散了,各去处理钱独关死后留下的烂摊子。
“你怎么心神不宁?”
阴后望着爱徒,脑海中闪过那人的模样,微微皱眉。
不等婠婠说话,直接问道:“你在想那周奕。”
“没有。”婠婠矢口否认。
阴后从她脸上扫过,轻飘飘道:
“他的本事、天赋都是上佳,在道门中很有威信,也许他能成为下一位道门第一人。只是,那宁道奇与慈航静斋走得很近,我看他,也有这个苗头。
梵清惠的传人,恐怕想把他变成下一个宁道奇。”
婠婠面若冰霜:“师妃暄岂能得逞。”
“哦?”
阴后面纱上的半张脸格外平静:
“我看他俩已走得很近,慈航静斋蛊惑人心的手段,难有人能抵挡,碧秀心如此,梵清惠如此,这代传人在容色上还犹有胜之。”
婠婠忍不住道:“师尊,那是你不懂他。”
阴后看着爱徒,略显沉默。
“他可不是宁道奇,慈航静斋的那一套对他不见得有用。他这个人才情高,便有股难以洞悉的傲气,心思又灵巧难以琢磨,师妃暄若抱着那样的心思,准会被他察觉。”
“就算他没有察觉,我也会去提醒,绝不叫师妃暄得逞。”
阴后感觉她与往常大有不同,秀眉再度皱起。
“你更要提醒自己。”
婠婠明白师尊的意思,乖巧的应了一声。
她嘴上绝不忤逆,心中想什么,旁人哪能猜得到。
“棺宫之事,师父打算怎么安排?”
婠婠俏脸含笑:“那不贪和尚此时正在顺阳隆兴寺,宣扬一些叫佛门不堪入耳的经典,四个大和尚定然不能容忍。”
“如今没有大明尊教与其余各派盯着,他们这一仗,马上就会打起来。”
阴后眼神飘忽,不知思索什么。
过了片刻才道:
“先把襄阳乱局平定,顺阳那边,为师要亲自去一趟.”
仅隔一天,就有一名长相穿着皆很普通的路人从襄阳来到南阳郡城。
到了晚上,这人忽然去拜访阳兴会主。
季亦农近段时间很少见外客,却与此人相见。
话越少,事越大。
只是喝两口水的工夫,此人便匆匆离开。
把人送走后,季亦农面朝襄阳,脸上全是佩服之色。
他在屋中连连踱步,击节赞叹。
“原来如此,这一切竟都在圣帝的算计之下。”
“天下间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圣帝如此智计,简直是将人心算透,料定了阴癸派所有动向。”
季亦农自诩有些才智,此刻方才明白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襄阳城如此重要,有阴癸派坐镇,不知要花多大代价才能拿下。
可现在
这兵家必争之地,却已在悄无声息间易主。
好!就让季某人来为圣帝经营襄阳。
季亦农立下大志,从蛰伏中走出。
当天晚上,他带着阳兴会精锐两百余人,连夜叛逃。
按常理来说,城中大势力发生这般大的变故,该引起动乱才是。
可阳兴会已低调太久,什么大事都不掺和,毫无存在感。
季府的老管家见会主逃跑,反倒喊了一声‘老天保佑’。
翌日一早,平息帮会骚乱后,立刻带着会中数名重要人物,一齐去南阳帮拜见观主。
阳兴会的烂摊子,暂时交在裘文仲手里。
这件事对周奕来说不仅不算麻烦,反倒是意外之喜。
如此一来,襄阳之事算是有着落了。
许留宗命丧新野第七日。
与冠军城类似,南阳城也有大规模人员调动。
杨镇、单雄信、范乃堂、陈老谋等人,这几日可是忙碌得很。
周奕这才得空,随圣女一道前往香严寺。
“大敌当前,道兄反倒喜上眉梢,是近来撞见什么好事了?”
师妃暄一袭青衫,在烂漫东风下仙姿明媚,直叫春光失色。
她看向周奕,丹红薄唇上总挂着一抹笑意。
周奕随便编了一句:“哦,因为我想到一个人。”
两人走过一条布满佛寺雕刻的回廊。
“是哪位?”
“多金公子侯希白。”
师妃暄露出了然之色:“侯公子说过此事,他要与道兄论画,还请我来点评。”
“嗯,就是这事。”
周奕沉吟道:“到时候请你公正一些。”
圣女盈盈一笑,一瞬不瞬地凝望他:“我一向公正,倒是好奇道兄会做什么画。”
周奕保持神秘,并不答话,只期待多金公子到来。
很快,他们走到一处禅房。
周围有众多武僧,香严寺的主持戒尘大师上前打了个佛号。
“观主,这边请。”
将他引入屋舍,智慧大师听到动静,从打坐中醒来。
“大师,伤势如何了?”
智慧大师稍展愁容:“天魔大法的劲力已被老衲化解,但这半月内,皆需佛功温养,只能发挥本身六成功力。”
“大师的意思是,拖下去?”
“不可。”
大和尚不缺决断:“越拖下去变数越大,只是要多多依仗观主。”
“言重了,隆兴寺之事也让我深深挂怀。”
周奕肃容道:“我说过要出动大军夺回不贪大师,就不会食言,城内人马已在调动,明日便可动身。”
“大师虽然有伤在身,但还是请随行作伴,以作威慑。”
“邪极宗的人一旦出手,便由我来与他们计较。”
“善哉善哉,”智慧大师双手合十,“那就有劳观主。”
他又道:
“与我同行的佛门弟子,皆由观主调遣。”
周奕当仁不让,出声应下。
圣僧的功力确实深厚,阴后偷袭,竟短短时日就能化解。
那鲁妙子也是武学宗师,被阴后偷袭一掌,三十年后还在飞马牧场养伤。
四大圣僧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
周奕一路走一路思考,又被师妃暄请到她的居舍。
第三次品尝圣女的茶艺。
与她聊聊沙堰村的后续,大明尊教的最新动向。
又说起南阳城近日变动。
最后,聊到了棺宫。
“道兄的三分元气虽对魔煞有克制效果,但圣极宗的几位功力甚高,尤其是周老叹。”
她空灵的话音中带着关切:“若与他动手,你一定不可莽撞。”
周奕轻叩茶盏:
“棺宫四大宗师高手,叫人望而生畏。”
“倘若我陷入险地,秦姑娘会出手相助吗?”
圣女理所当然道:“妃暄会第一时间站到道兄身边。”
话罢,二人短暂对视。
周奕面含笑意,眼神颇为淡然。
师妃暄被他的气质所扰,先一步移开目光,她心下生乱,面色虽不变,薄唇上的丹红色却似是更浓。
有种神女坠入凡尘的动人之美。
见到这种姿态后,周奕所展露的从容,是舔狗们永远学不会的。
将师妃暄新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起身告辞,又半开玩笑道:“秦姑娘不用送了,安心练功吧。”
周奕口中的“练功”,她一听就明白了。
毕竟他们上次聊过小妖女的那些话。
师妃暄遽地霞生玉颊,似嗔非嗔:“道兄.”
周奕头也不回,却伸手轻轻一摇,断了她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