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齐铁露出鄙夷的笑容,显然官军已经被己方壮盛的军容所震慑,连弓都拉不满了,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他看到相邻船的甲板上一名士兵惨叫着跌落船舷,半空中被长桨狠狠拍了一下,才落入水中,想必是不活了。这是今天自己看到的第一个死人,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齐铁心中暗想。
此时蛾贼的船只也开始还击了,箭矢来来回回,就好像毒蛇的嘶鸣。在汉水东岸,蛾贼的大军已经淹没了大片土地,黄色的大旗在无数颗包裹着黄色头巾的头颅上飘扬,宛若一片海洋。此时齐铁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此时官军的将军看到眼前这浩荡如海的敌军,会有什么念头呢?
“冯公,贼势如此之大,绝非兵法可以抵御得了!”赵延年沉声道:“您速速乘船离开,向朝廷乞援,调配各军。末将自当死守此地,争取时间!”
冯绲没有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城下的敌军,从城下到地平线,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黄色的旗帜和头巾,更多的蛾贼还在从地平线下冒出来。敌军的数量有多少?一万?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蛾贼的数量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赵延年说的没错,以汉军现有的兵力,想击败如此庞大的敌军,已经不是仅凭兵法能做到的了。上书雒阳,调配派来更多的军队才是唯一的出路。
“那就一切托付延年你了!”冯绲道:“请你坚持半个月,不,一个月,我一定会带援兵前来的!”
“喏!”赵延年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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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
襄阳传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抵达时,大臣们正聚集在南宫朝堂之上举行朝会,内侍清亮的通传声,朝仪的伴乐声,和文官们腰间玉佩细碎的碰击声,奏出一曲庄严华美的音乐。朝堂上,天子正襟危坐于宝座之上,窦武身着绯袍,右手按在腰间剑柄,神态威严,在他的对面,司徒袁隗双目低垂,两人分别站在天子左右两侧,夹立侍奉着至尊之人。
刘宏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可能是营养充足的原因,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早熟不少,当带来坏消息的尚书侍郎快步来到尚书令张温身旁,禀告军情时。天子刘宏正无聊的打着哈欠,苦闷的等待仪式的结束,和绝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比起无聊繁琐的朝会,天子更喜欢内宫层出不穷的游戏,而且发育早熟的他已经懂得了男女之间的妙处,自然就没兴趣在这里配一群老头子浪费生命了。
“圣上,臣张温有事上奏!”
刘宏意外的看到尚书令走出行列,他倒是认得这个官员,毕竟尚书台与他的寝宫只隔着一堵宫墙。这种事情倒是不常见,毕竟真正处理政事的场所早就变成了尚书台和大将军府,以及天子对亲信臣子的私下召见场所,当时的朝会早已变成了礼节性的的表演。刘宏小心的看了一眼窦武,确定对方并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低声道:“准!”
天子身旁的内侍赶忙用清亮的嗓音重复了一遍天子口谕,得到允许的张温沉声道:“车骑将军冯绲上奏,蛾贼举兵攻安陆、西陵诸城,汉水断绝,兵多几有二十万。今兵少不足御,乞朝廷发兵急援,否则荆州不守,南阳危矣!”
朝堂上一片静寂,就连在两厢奏乐的乐师们也停了下来。刘宏本能的看了看左右,他还不太能理解奏疏的含义,便用稚嫩的口音道:“那就准了奏疏,发兵救援吧!”
“陛下!”窦武赶忙应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要先让群臣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商议?”刘宏问道:“冯车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蛾贼有二十万人,他抵挡不住了,不然南阳也会危险,那当然不可以!”
“陛下!”窦武赶忙道:“冯绲他手下已经有不少兵了,而且二十万这个数字有些多了?”
“多了?大将军是说冯绲撒谎了?”天子问道。
窦武顿时语塞,天子的问题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对天子撒谎可是大罪,他当然不能承认,否则天子要是下令将冯绲拿回雒阳治罪怎么办?现在朝廷可拿不出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可自己要是否认,那刚刚自己说冯绲在奏疏里说蛾贼有二十万多了就成了欺君之罪了。幸好一旁的袁隗替他解了围:“陛下,大将军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一份奏疏,荆州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还是先等一等再做决定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