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赦不理会陆三郎,他恭恭敬敬对陆统领行下位者的谦卑大礼:“往事不可追,草民不记于心。陆大人天之骄子,陆统领不缺承欢膝下之人,草民亦有兄弟,一家和乐,理当知足。陆统领,有些情分,生而浅薄,何苦强求?”
陆统领斜斜坐着,拎着茶壶的姿势,宽大的袖袍遮挡他眼尾的薄红,他唇角扯出苦涩的笑,权倾朝野,肩负整个皇城安危的陆统领,眸底全是温软:“阿恕,你恨我怨我,皆是我咎由自取,可陆家从未要放弃你,认祖归宗于你而言,只有利,莫要意气用事。”
“陆统领,你可知我恨我的名,更恨我的字。”程赦冷笑,“可这是我阿娘临终前为我取下,我不是我阿娘,你我最好相逢末路,今日之事,不可有二,否则莫怪我刀剑无情。”
陆统领唇颤动,想再喊一声,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挺拔如山的孩子。
程赦沉沉与陆统领对视一眼,上前将桌上冷了的茶端起一饮而尽,转手将商名姝冲泡的一壶茶直接拎走,头也不回。
陆统领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眸底水光划过,他闭上眼。
商名姝对此一无所知,她早早歇下,次日一早启程,未曾与程赦道别。
程赦醒来得知人已离去一刻钟,牵了马追上一里路,最终苦笑一声,拍拍马儿掉头折回京师。
北地多处下雪,路途难行,水路更是危险,商名姝索性一路放缓行程,整个北直隶的主城她都会逗留一两日,考察一番这些地方的茶市。
至于家中,商名姝并不担忧,她父亲不是无用之人,以前是对施家防备不够深,现在他们两家算是隔着杀子之仇,商进樑不会掉以轻心。
商家若是离了她就被瓮中捉鳖,这样的商家,她自问凭一己之力无法扶起,况且她走前也做了些许安排……
此刻徽州府商家,已经陷入水深火热,商进樑被下狱,就连何知府也被关押,府城由钦差大人接管,一切起因还要从施厚琼炸掉商家码头仓房开始。
一仓房的火药,险些将码头炸废,若非商家的仓房距离岸边较远,码头炸毁,周边渔民势必要被殃及。
虽没有殃及渔民,附近商户的仓房付之一炬,还炸死不少把守巡逻的差役,以及各家看守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