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调和阴阳,调禽之法

哪知那缕神意方一临近,便似春雪投了烈火,寂然消融。

那灵鸡歪了歪脑袋,用一双漆亮的眼珠瞥来,眼神里竟隐隐透出几分人味的疑惑。

姜义心下便是一笑,暗道好家伙。

以他如今这点道行,就想去烙印这等已通了灵性的禽种,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门调禽之法,终归得循序渐进,先从凡鸟入手,才是正理。

当即足尖在泥地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缕轻烟,飘出了院墙,径往前山去了。

不多时复返,手里多了个扎紧口子的布袋。

袋中窸窸窣窣,扑腾之声急切。

解开一瞧,却是七八只寻常鸟雀,麻雀、画眉、喜鹊,各自惊惶。

这些,便是他手底下的第一批蒙童了。

以他如今的神魂修为,对付这等未开灵智的凡鸟,自如山岳压尘沙。

谈不上什么争斗,难处惟在拿捏火候之间。

神意若粗,鸟雀承受不住,登时便会惊惧而亡;

神意若细,又轻若微风拂水,转瞬无痕。

这一桩事,竟成了精细到极处的活计。

于是连日里,姜义便在后院竹椅上端坐。

分神作丝,七八道细线般的神意,探入那些雀鸟的识海。

起初不得门径,惊飞的鸟雀不计其数,更有两只倒霉的麻雀,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

直至第四日午后,其中一道神意,方才在一只最为机灵的喜鹊心海里,寻得了几分脉络。

缓缓勾连,轻轻扣住。

那一瞬,并无雷霆炸响,只觉自家心神微微一荡,仿佛心中凭空生出了一双灵动的眼,一对能振翅的羽翼。

姜义心念一动。

枝头那只喜鹊,先是歪头犹疑片刻,终是抵不过那冥冥中的牵引,振翅而起,直向院外飞去。

这滋味,妙不可言。

姜义阖着眼,眼前却并非一片空白。

虽还远不到心神相合的地步,但那喜鹊眼底的天光云影,耳边的猎猎风声,皆化作断续零落的讯息,渗入他的识海。

恍如隔着一层水去看花,对着一面雾镜去看月,一场光怪陆离的默戏,虚虚实实地在眼前浮动。

喜鹊一路向东,飞得不高,掠过几户人家的瓦檐,终在村口学堂的窗棂上歇下。

姜义的“视野”也随之落定。

堂内,柳秀莲与金秀儿竟都在。

学堂如今分作大小两班,蒙学的孩童在一处,稍有根底的古今帮精锐另在一隅。

柳秀莲正与精锐弟子讲经,声音温婉如水;

另一头,金秀儿也学着她的模样,抱卷给蒙童们解说字句,神色专注,眉宇间仍留着几分往昔的英气。

孙媳赵绮绮抱着小涵儿,坐在小班末尾,亦随众而听,神色颇为认真。

姜义看得有趣,心神落在小曾孙女身上。

那小丫头起初听得入神,小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

片刻后却嫌乏味,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偏巧看见了窗边歪头探望的喜鹊。

她眼睛顿时一亮,似见了什么天大的趣事,踮着脚尖,两只小手悄悄张开,蹑手蹑脚地就扑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喜鹊得了姜义心念,只在窗棂上轻轻一点,振翅悠悠,径直飞回了姜家后院。

心神如潮水般退回体内,姜义缓缓睁眼,只觉额角突突作响,脑袋像塞了团湿棉花,沉甸甸的,闷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轻轻一笑:“这等神魂上的细工,果然不大轻省。”

那股昏涨之意,直缓了好一阵方才散去。

姜义半倚在竹椅上,闭目调息,心思却还停在那张薄纸上。

寻常鸟雀,自然难成文中所说“结阵御敌”的景象。

那等手段,怕是自家后院那几只灵鸡,也得好生调理个三年五载,才勉强能摸到门槛。

这些高深法门,他只是略略一扫,权当长长见识。

直到纸页末尾,笔锋陡然一转,写的却是一门最粗陋、也最厉害的驱使之术。

无需灵禽异种,凡鸟皆可。

姜义心神一震,眼底隐隐透出一丝精光。

歇得差不多了,他抬起手指。

檐下正梳理羽毛的喜鹊得了令,扑棱着翅膀,轻巧地落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