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2月12日早晨，罗伊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眯着眼看了看来电显示——《队报》记者杜鲁克。

“喂？”

罗伊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早上好，罗伊。”

电话那头杜鲁克的声音很精神，“我们想约你今天做个短访，顺便一起看欧冠抽签直播，方便吗？”

罗伊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几点？”

“下午三点怎么样？就在你家里可以吗？”

“行吧。”

罗伊打了个哈欠。

下午两点五十分，门铃响了。

罗伊打开门，看到杜鲁克和一位扛着相机的摄影师站在门口。

“进来吧，”他侧身让出通道，“抽签四点开始，先随便坐。”

他走向厨房，从橱柜取出两个马克杯。

“加糖吗？”

得到答复后，他熟练地冲泡好咖啡，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整个客厅。

杜鲁克在沙发上摊开笔记本，摄影师调整着镜头角度。

罗伊端着咖啡回来时，电视里正在回放摩纳哥小组赛的精彩集锦。

“那么，”杜鲁克啜了一口咖啡，“你们还创造了队史最好的欧冠小组赛记录，全胜出线。这样的表现，赛前有预料到吗？”

罗伊喝了一口咖啡：“我们只是专注每一场比赛。”

“淘汰赛有什么具体目标？”

“一场一场来。”罗伊的目光扫过电视屏幕，“重要的是保持状态。”

杜鲁克往前倾了倾身子，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现在所有小组第一都在盯着拜仁，他们这个赛季状态起伏很大，但他们仍然是一支很有韧性的劲旅。你们呢？有特别想避开或者想碰的对手吗？”

罗伊轻轻转动着咖啡杯：“抽到谁就打谁。”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谁是特别的因为如果想要更进一步，遇到的球队大概率会比本赛季的拜仁还强。”

杜鲁克挑了挑眉：“这个回答很谨慎啊。”

罗伊耸耸肩：“欧冠淘汰赛没有弱旅。”

他抬头看了眼电视，抽签前的分析节目正在播放拜仁近期的比赛集锦，“每个能进16强的队伍都有他们的杀手锏。”

“预测下四强？冠军呢？”

“现在谈这个太早了。”

杜鲁克手指点着数据栏：“说说你吧，六场小组赛，8个进球，4次助攻，摩纳哥全胜晋级。特别是主场9-3大胜拉科鲁尼亚那场，你独造四球（3球1助）。”

他抬头看向罗伊，“面对埃因霍温、拉科鲁尼亚和雅典AEK这三个对手，这样的统治级表现，赛前有预料到吗？”

罗伊：“每场比赛都不容易。”

“但数据不会说谎，”杜鲁克用笔尖轻敲笔记本，“对埃因霍温两回合2球1助，对拉科鲁尼亚更是直接参与绝大多数进球”

罗伊摇摇头：“雅典AEK那场我们就踢得很艰难，只是比分没体现出来。”

“可最终结果是六战全胜。”

“这说明我们把握机会的能力不错。”

罗伊看了眼电视，“但淘汰赛是另一回事，抽签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三天”

杜鲁克合上笔记本，突然问道：“就要公布世界足球先生了，齐达内、亨利、罗纳尔多三个候选人，你觉得谁会赢？”

罗伊思考了几秒，回答道：“我必须先说罗纳尔多。他是那种能让所有防守球员做噩梦的前锋。去年世界杯上，他用8个进球带领巴西夺冠，决赛对阵德国的那两个进球，尤其是第二个，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顶级射手。他的爆发力、技术和门前嗅觉，都是历史级别的。如果非要我在场上选择一个传球对象，那一定是他。”

“至于齐祖，”罗伊继续说道，“他是国家队的核心，我见过最优雅的中场大师。他的控球就像在跳舞，总能找到最合理的处理方式。去年欧冠对阵勒沃库森的那记天外飞仙，还有种种进球和助攻，都证明了他关键时刻的决定性作用。作为他的国家队队友，我为他感到骄傲。”

“亨利这个赛季的表现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罗伊补充道，“他在阿森纳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着球队前进。24个英超进球，23次助攻，面对国米个人2球2助，这样的数据太疯狂了。如果阿森纳能拿下联赛冠军，我认为这个奖项会失去悬念，但很遗憾.”

罗伊最好说：“不过，世界足球先生的评选标准很复杂。个人数据、关键比赛表现、国家队成绩、俱乐部荣誉，这些都要综合考虑。去年罗纳尔多凭借世界杯夺冠占据优势，今年齐达内有西甲冠军，亨利则有现象级的个人表现。说实话，我真的很难预测谁会最终胜出。这个答案，还是留给时间揭晓吧。”

杜鲁克突然追问：“你曾说‘该问的是什么时候开始计算这个距离'。现在你开始丈量这个距离了吗？”

罗伊笑了笑：“我想刚刚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好吧，开玩笑。”

“个人荣誉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每场比赛我都在用表现丈量这段距离。等数据足够亮眼时，自然会有人帮我计算这个数字，而现在，我只专注于让摩纳哥在欧冠走得更远。”

杜鲁克合上笔记本，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思索。

他想起过去塞纳河畔那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那时的罗伊会主动把皇马比作待征服的罗马，用《匈奴王》的隐喻彰显野心。

而现在，眼前这个端着马克杯的球员却像在参加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

每个回答都滴水不漏，既不轻视对手也不暴露目标，提到每一支球队都刻意保持中立语气。

摄影师调整焦距的细微声响中，杜鲁克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退缩，而是进化。

河边的罗伊需要证明自己值得被认真对待，而此刻的罗伊已经用六场欧冠表现赢得了话语权。

他不再需要隐喻和挑衅，就像猛兽收起爪牙不是退化，而是学会了更高效的狩猎方式。

电视里传来抽签嘉宾入场的音乐，杜鲁克最后在笔记本角落写下：“当猎物变成猎手，沉默比宣言更危险。”

杜鲁克轻轻合上钢笔，指节在笔记本封面上敲了敲：“罗伊，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未来你需要写本自传.”

目光满是希冀。

“考虑下由我来执笔？”

罗伊转过头，目光在杜鲁克脸上停留了两秒。

电视里抽签嘉宾的寒暄声突然变得很遥远。

“可以。”

罗伊的回答太过轻描淡写，就像应允一场普通的训练采访。

但杜鲁克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想起自己书架上那些未完成的球星传记草稿，那些半途而废的传奇故事。

他正着手撰写关于里昂历史的书籍《OL的伟大历史》，还有计划为乔治-贝斯特写一部个人传记《披头士第五人》。

而现在，他可能即将握住书写下一个时代的那支笔。

欧洲体育台正在直播欧冠十六强抽签仪式。

电视画面切换到瑞士尼翁欧足联总部。

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两张铺着深蓝色桌布的长桌并排摆放，左侧桌上放着标有“A池”的透明玻璃缸，里面整齐排列着8个银色小球，每个球上都清晰印着小组第一球队的队徽；右侧是标有“B池”的玻璃缸，同样放着8个印有小组第二球队队徽的银球。

欧足联秘书长马尔库斯-特雷格身着深灰色西装走上主席台，他的右手边站着特邀嘉宾、葡萄牙传奇球星尤西比奥。

特雷格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用英语宣布：“2003-2004赛季欧洲冠军联赛十六强抽签仪式现在开始。”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欧洲体育台解说员戴夫-法拉提开始介绍规则：“各位观众，本次抽签将把8个小组第一和8个小组第二配对。同国球队不会相遇，同组球队也不会再次对阵。”

尤西比奥缓步走向B池玻璃缸。

“斯图加特！”

他宽大的手掌伸入A池缸中，轻轻搅动了几下银球，然后捏起一个。

他慢慢拧开小球，取出里面的纸条，对着话筒宣布：“第一个匹配的球队是——切尔西！”

当尤西比奥念出“切尔西”时，现场响起一阵低语声。

镜头转向切尔西代表团，前曼联CEO肯扬正低头做着记录，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肯扬的跳槽曾引发足坛震动。

阿布拉莫维奇雄心勃勃，不止在球员上抛洒重金，在经营者人选上也不遑多让，挖走了带领曼联多年盈利腾飞的肯扬。

在阿布麾下，他不仅负责转会运作，更专注于自己最拿手的商业运营。

为实现切尔西成为世界顶级盈利俱乐部的目标，他倾注了大量心血。

坐在他身旁的阿布轻轻扬了扬眉毛，嘴角微微上扬。

肯扬手中的笔在纸上快速移动，记录着抽签结果。

斯图加特体育总监约亨-施耐德微微皱眉，切尔西本赛季的恐怖战绩在他脑海中闪过——六场比赛五胜一平，狂轰十一球仅失一球。

这支由阿布重金打造的蓝军，已然展现出令人胆寒的统治力。

第二个被抽出的是B池的维戈塞尔塔。

尤西比奥展示纸条后，塞尔塔的体育总监摸了摸下巴。

A池匹配的结果很快揭晓：“阿森纳！”

阿森纳副主席大卫-邓恩轻轻点头，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还能接受。

当尤西比奥第三次从B池中抽出波尔图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打开A池匹配的银球后，他停顿了一下：“曼联！”

现场立刻响起一片笑声。

镜头扫到曼联代表团，弗格森摇了摇头，罗伊-基恩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与此同时，摄像机捕捉到了波尔图代表团的画面——穆里尼奥面色凝重，他身边的德科紧紧抿着嘴唇。

第四组抽签开始。

尤西比奥的手在B池中停留了几秒，最终选出一个银球：“拜仁慕尼黑！”

罗伊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他端起茶几上的冰水杯。

电视屏幕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中尤西比奥伸向A池的手。

罗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冰水杯举在半空，却忘了喝。

电视里，尤西比奥的手指正在慢慢拧开那个决定命运的银球。

德尚突然绷直了脊背。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尤西比奥的每一个动作。

久利在一旁坐立不安，不停地调整着领带结的位置。

他凑近德尚耳边想说些什么，却被教练一个手势制止。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凝固的姿势，等待着那个即将揭晓的名字。

尤西比奥慢慢打开匹配的银球：“摩纳哥！”

当摩纳哥的名字被念出时，拜仁代表团中几位高管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但主帅希斯菲尔德的表情却略显凝重，他转头看了眼摩纳哥教练席上的德尚，低声对身旁的助教说道：“这支摩纳哥队，不好打。”

现场记者们立即埋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

拜仁总经理赫内斯虽然保持着微笑，却也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杜鲁克盯着罗伊的侧脸：“你刚才说‘遇到的球队会比拜仁更强’”他故意停顿，“现在抽到了拜仁，这个说法还成立吗？”

罗伊放下冰水杯。

“拜仁很强，”他语气平静，“但我说的是‘更进一步’，如果我们能赢下他们，那下一轮的对手只会更难对付。”

第五组，B池的皇家社会被抽出。

A池匹配结果：“里昂！”

两支球队的代表互相点头致意。

第六组抽签时，尤西比奥从B池取出的是拉科鲁尼亚。

西班牙球队的助理教练深吸一口气。

A池匹配的是：“尤文图斯！”

尤文图斯总经理莫吉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整了整西装领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就在两天前，他的球队刚刚7-0血洗奥林匹亚科斯。

而被打破的单场净胜球记录，正是前不久由摩纳哥9-3血洗拉科鲁尼亚创造的。

此刻他看向拉科鲁尼亚代表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第七组，B池的莫斯科火车头被抽出。

俄罗斯代表团的翻译立即开始记录。

A池匹配的是：“皇家马德里！”

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矜持的弧度，右手随意地轻拍了两下。

体育总监巴尔达诺侧身耳语道：“莫斯科的冬天.”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闪过心照不宣的庆幸——既避开了难缠的拜仁，又抽到了最理想的对手。

弗洛伦蒂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仿佛接下来的比赛不过是走个过场。

最后一组，尤西比奥从B池取出布拉格斯巴达。

捷克球队的教练揉了揉太阳穴。

A池最后一个银球被打开：“AC米兰！”

AC米兰副主席加利亚尼标志性的光头在会场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轻敲膝盖，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当镜头扫过来时，他甚至对着摄像机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又一个送分题。”

抽签结束后，工作人员立即打印出八组对阵的正式确认函。

欧足联秘书长特雷格宣布：“2003-2004赛季欧洲冠军联赛十六强对阵全部产生，首回合比赛将于2004年2月24日开始。”

各俱乐部代表陆续离场，有的表情凝重，有的面带微笑。

欧洲体育台解说员最后总结道：“这个赛季的欧冠淘汰赛，注定不会平淡。”

次日，下午。

拉蒂尔比训练中心。

罗伊坐在自己的更衣柜前，低头调整着手腕上的手表。

更衣室里嘈杂而温暖，队友们一边换鞋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欧冠抽签结果。

“慕尼黑二月份能冻死人，”久利抱怨着，弯腰系鞋带，“奥林匹克球场那破替补席连个加热垫都没有。更糟的是那群德国球迷，输球就往场边泼啤酒——零下十度的啤酒浇在身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至少比莫斯科好，”莫伦特斯插话，“连呼吸都能结冰。”

罗滕套上球袜，抬起腿闻了闻，问道：“拜仁那帮人怎么样？卡恩肯定又要吼满9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