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始元年。
正式成为皇帝,迎来了自己时代的刘衎仍旧没能从中山国找来自己的母亲。
王莽无视他的所有意见,以所谓的礼法为理由,行使着手中的权柄——
他下令挖了傅太后葬于元帝陵园中的陵墓,将这个还留有残渣的老女人重新埋葬,并去其尊号,号为“定陶恭王母”。
之后,
他又下令挖开了哀帝母亲的坟茔,并将傅太后的待遇,复制给了这个至死也未能从婆母手中,要回自己孩子的女人。
王政君初时,还不觉得有问题。
但当王莽对着傅氏、丁氏展开近乎族诛的追杀时,
她有些反应过来,对王莽问道:“何至于此呢?”
王莽就说,“这都是为了姑母啊!”
“傅氏、丁氏,对姑母和我王氏何其不恭敬,如果不惩罚他们,又如何能显露出姑母的威严呢?”
是吗?
对吗?
王政君不多的脑子,无法判别侄儿话语中的真意。
她只是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巨君会对这些不必要的人,怀有这么大的排斥和痛恨。”
她这个当事人都在傅氏发烂发臭后,不再关注这个旧日的对手了。
哪知道王莽还揪着不放。
“想来是出于对您的尊重吧。”王政君身边的人如此说道,“我听说新都侯敦厚孝顺,常将叔伯作为父亲供养。”
“现在再将您视为母亲一般进行供奉,也是正常的。”
于是王政君便舒心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孩子,
世间与她血脉最亲近的,还真是王莽这位侄儿。
她不依赖他,又能依赖谁呢?
“……渠氏近来又如何呢?”
王政君忽然想起,王莽还有个亲生的母亲在世,便随口问了一句。
身边女官道,“听说还在家里念佛诵经,日夜为您和新都侯祈福。”
“她倒是有心了。”
王政君满意的挥了挥手,“既然她这样诚恳,那我不能不给予回报。”
“就册封她为功显君吧。”
……
旨意下达王莽的府邸,许久未曾露面过的渠氏被儿子搀扶着走出那阴暗老旧的经堂,接过了那特殊的玺印。
她想着自己获得的封号,苍老的眼中不断的流出泪水,然后对着儿子说
“这是为娘辛苦得来的封号。”
“这是朝廷认可了我作为母亲的功劳!”
“我的儿啊,你今日高不高兴?”
王莽也跟着孝顺的伏地叩首,糟糕热泪的说,“儿子怎会不高兴呢?”
渠氏点着头,将那小巧的玺印合入双手,怀抱到心口的位置,喃喃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而另一边,
王宇在恭贺了祖母和父亲得到的恩宠后,偷偷跑过来寻找自己的母亲。
他有些孺慕的看着王氏,对她说道,“等以后,我也要为母亲讨个这样的封号和赏赐来。”
王氏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了眼自己的长子。
在目睹次子被自己的丈夫鞭杀之后,王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了。
王宇看着母亲苍老了许多的面孔,心里忍不住想起了小皇帝刘衎——
这位九岁的天子,
没有母亲在身边陪伴,
无法像自己一样,还能感受到母亲的爱护和温柔,
在朝堂之上,
当着百官的面,还要忍受着自己父亲的强硬施政,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讽刺呢?
王宇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实际上,
在元城王氏那奢侈骄横的家风浸染之下,
即便有着王莽这位“圣贤”父亲,
王宇也难免有些不好的习惯,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但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好儿子。
在这方面,
王宇甚至还能推己及人,感受到年幼的孩子,对母亲怀抱的渴望。
于是,
他在心里悄悄萌生了个想法,并找到自己的老师商议
“我想要劝说父亲,允许卫氏来到长安,跟天子团聚……这样做可以吗?”
他的老师跟王宇很是相似,对他的想法自然是十分支持的。
但师徒二人商议了一番后,觉得王莽代天子执政以来,脾气日益的固执,并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
而且若天子之母来到长安,垂帘听政,他的权位岂不是要受到伤害?
所以王宇只能闷头想起了办法。
最后,
他忽然想到父亲在新都时,对民间传播的鬼神巫蛊之说颇为关注,便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用“鬼神”来恐吓自己的父亲,让其不得不使得皇帝母子相聚。
因此,
王宇派人在半夜,提着桶狗血溜到了王莽卧室的门口,企图制造“狗血泼门”的灵异事件,来让父亲意志动摇。
奈何王莽十分谨慎。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和事,即便是在自己的卧室,也未曾放下戒备。
于是王宇派去的人被抓住,并交代出了幕后之人大公子。
王莽随之震怒起来。
王宇颤颤巍巍的跪在父亲面前,口齿被吓得不是很清晰,却还在说,“母子亲情,是人心天然向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