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舟叹了口气:“要是有朝一日上边有人喊我去当特种兵,我也毫不意外自己的资质是陪你睡出来的。”
龚汐佑没有接话,愣在原地,然后张开他的手掌,反复地看自己中指和无名指间掌背上的那块伤疤。
那是他小时候的一次意外留下的,掌心愈合得比较好没有留下痕迹,而掌背留下了一块浅色的疤痕,被陈祁舟安慰是一种断臂维纳斯式的残缺美。
“咋啦?睡昏头了?要不再睡会,你今天上午没课。”对发小课表比自己课表还熟的陈祁舟关心道。
“橙子。”龚汐佑看向陈祁舟,神色凝重,“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别害怕。”
陈祁舟下意识接梗:“我们是警察,我们不会怕。”
“只会笑。嘿嘿嘿,咋啦?”他笑道。
龚汐佑把自己这一周以来的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祁舟。
陈祁舟原本嬉皮笑脸的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最后,他大声地对龚汐佑说道:“柚宝!我小时候就说你是天生的主角命,果不其然吧!”
龚汐佑没心情和他调笑,叹了口气:“但是这次,有点疼啊。”
陈祁舟脸上的兴奋劲也慢慢不见了,坐在龚汐佑身边,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也就是说,你在那个世界活到了第二天,是一直到被炸死才醒过来?”陈祁舟重复了一下龚汐佑之前的话,“那有没有可能,你一直在梦里不死,就会一直生活在那里?”
龚汐佑皱着眉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试过不睡觉,熬夜几天也还是会做那个梦。”
“呜呜呜我的柚宝,要是你哪天一睡不醒,留下我和我可怜的宝宝怎么办啊?”陈祁舟又开始演大戏。
“应该不会,这次我比之前活得久,但是并没有比之前晚醒。”龚汐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而且之前几次醒的时间也参差不齐,并没有活得久醒得晚。”
陈祁舟还沉浸在戏里:“呜呜呜我都不知道宝宝在梦里受苦了,爸爸真的好内疚~”他一下子从怨妇变成了慈父角色,转变得十分顺畅自然。
“你!给我!闭嘴!”龚汐佑按住了自己想要胡来的右手和头上暴跳的青筋,继续分析,“所以说,大概是不论梦里活多久,醒来都是一场梦这样?也不排除生存的时间太短造成的误解。”
陈祁舟停下了他的跳脱戏份,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会。
片刻,陈祁舟哑着嗓子问道:“我能帮到你什么?”
两个人打小就因为父辈的关系在一起长大,除了一次意外之外,他们从有没有去想过没有对方的生活。
陈祁舟无法想象龚汐佑不在他身边时他会变得怎么样,而现在龚汐佑却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场又一场的痛苦死亡。
没有还手之力。
哪怕抗拒着,努力活得更久,也会面临新一次死去的痛苦。
而想要重新见到自己的发小,见到自己的父母朋友,就不得不去迎接死亡。
这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
更别提龚汐佑本身是个很矛盾的人,那样的家庭下,从小就道德冷感,一直以身边人的三观作为自己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梦中那样险恶的环境下会崩溃吗?
显而易见。
最让陈祁舟烦躁的,他很清楚龚汐佑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求生的意志比谁都强,否则当初陈祁舟在山里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整整十七天,一个孩子独自在山里生存了整整十七天。
背负着随时可能饿死、摔死、被匪徒追上来的恐惧。
那些陈祁舟曾经失去龚汐佑的日子,造就了他对龚汐佑过剩的保护欲。
或许这就是父爱吧。
在陈祁舟心里,龚汐佑永远都是那个灰头土脸也不服输的破小孩。
“你帮我一起想想,如果我家里全是那个园丁装的炸弹,或者说我家的爆炸和那个园丁有关系,我该怎么活下去?”龚汐佑说干就干,拿出纸笔开始画思路图。
陈祁舟无奈地笑了笑,随口安慰他:“要是你活得久,指不定还能在那边多看几本书呢。”
“先活下来再说吧。”龚汐佑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果然和你说过以后,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