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州的情况不一样,有时候好不容易通过了,一缓换届又会撤销重来。甚至好几次执政党的法案,被下一任政党上台后直接宣布非法,我也很无奈。”
“所以他们现在是想干什么?希望你出手干预?”
“试探而已,想知道九叔叔说话算不算数。”池亿懒散地枕着胳膊,漫不经心地说。
名央想起神神叨叨的池训庭,心情十分不好:“所以你以后真的打算让他管事?你不知道,上次在你家……”
池亿斜眼看着名央,等她把后半截话说完。
“他半夜闯到我房间,差点儿把我吓死。”
“所以你至今没有发现,闯你房间的人是谁?”
名央:“……”
“这不可能!”
池亿叹口气,烦恼得直抓头毛。
名央大怒:“是你?你假装成九叔叔来吓我?那时候你在家?你是故意的?”
池亿没说话,看着她。
通常名央问什么,他总会条理清楚地回答,或者名央生气,也会温柔地解释原因。
但是此刻,他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扫在名央身上。
从头到脚,从胸到腰。
本来气势满满的名央,被看得心头打鼓,整个瑟缩起来。浑身不自在得,仿佛被扒光了一样。
“你,干嘛这样看我?”名央心虚气短:“就好像错了的是我一样,明明有问题的是你。”
“我去洗个澡。”池亿揉了揉她得头发,起身走了。
名央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沙发上坐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名央牵狗散步,走到山坡上,遇到了看晨景的雷诺贝尔。
她见名央在身边停下,忽然笑了一声,说道:
“我真的,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幸运的人。”
她没有三年前那样傲慢,也不像刚来时那样端庄。
她看着名央的眼神里,充满了隐藏不住的嫉妒和感叹:“这是个美丽的岛屿不是么?但你是哪里来的资格,要拥有它呢?”
“你说什么?”
“呵!”女人并没有解释,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名央莫名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山下的风景,又回头看那栋红房子,茫然失措。
上一次名央来鹭岛,已经是五六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她刚刚转学去圣路易斯学院,什么什么都不习惯。
十三岁吧,上初中的第一年,因为不想和池亿分开,转学去了他就读的中学,不习惯的不仅是生活环境,教学进度也跟不上。
偏偏她又是习惯了国内卷生卷死的竞争机制,根本不能安心躺平。
更不要说,自己的男朋友又是个智商碾压的天才,偏偏这天才还喜欢在她面前装蠢,让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多努力一下子,就能稍稍地追上他的进度,不至于被甩得太远。
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的这点儿脑子,也只够和普通人卷一卷罢了,去追池亿的学习进度,基本上等于自取其辱。
不过当时她不是还不知道么?于是每天放假,她都在补习。
教她的家庭教师和教池亿的家庭教师并不是同一群人。
他们发现名央还算聪慧,又如此努力,便产生了爱才之心,教她教得十分用心,为了不打击她,甚至骗她在某些科目上比池亿还要聪明。
年少无知的名央相信了,更加刻苦努力。
努力学习的名央无暇顾及现实生活,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池亿安排好的。
但他的安排根本就不算安排。因为他永远只会把自己的行程复制一份给名央,就成了名央的行程。就等于——他去哪儿,名央就去哪儿。
名央从小就和他待在一起,本来就大多数时候都形影不离,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
所以他放假要来一趟鹭岛,名央和名央的家庭教师以及作业本,也就被打包带上了。
不过她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补习而已。
每天白天,她起来上课,池亿出门。晚上她快睡觉了,才会听到他回来开门的声音。
有好几次,名央半夜醒来,发现他还没回来。
时不时会听见外面的枪炮声响,她就担心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一等等
到天亮。
有时候她会等到衣冠楚楚不知道在哪里换过了衣服的池亿,有时候他会带着满身血迹,出现在她的面前。
“央央,你还没睡呀?”
看见她在等他,那人总是那样笑盈盈的,笑着走过来牵她的手。
如果身上干净的话,他会抱一抱她,催她早点休息。
每当这个时候,名央就能闻到他身上那遮掩不住的血腥气,以及凶兽饱食之后的飨足和战栗。
池亿是一个没有的人。
在十五六岁那几年,他疯狂地痴迷于各种极限运动,那是他仅有的消耗精力的方式。
作为池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财富,权势,地位,容貌,智慧。
别人奋斗终生也不见得能得偿所愿的野心,在他这里,天生就具备。
然而人毕竟是一种需要有所求,才能活下去的东西。
什么都有了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理想,没有动力。
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就什么都没有意义。
名央看着他疯狂地在死亡边缘试探,看着他在生与死之间左右为难。
看着他抓住一切机会找刺激求活,也看着他哀求自己陪他一起去死。
那时候她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智商是不够的的。她不明白那种无所求的痛苦,也不理解他对无法认同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的彷徨和无助。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去要求他陪着自己,而是自由地做出任何决定。
于是那些年,她做好了随时离开他的准备,也做好了随时失去他的准备。
但从什么时候他突然变了呢?好像是从高中毕业开始,池亿就再也没有碰过极限运动了。
那年发生了什么?
名央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一点点。
那年她拿着绳子,把攀登绝壁的池亿打了一顿,然后绑了回来。
那年她因为在别处移栽镜花全部失败,感叹鹭岛真适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