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依旧一身整洁得体的黑色洋人服装,脚上的皮鞋永远擦得锃亮,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而从容不迫。他将握在手中的双管洋枪擦净放进腰间的皮匣子里,又掏出白色手套戴上,近前摘下帽子向程立白行了一个标准的洋人礼仪。
“让您受惊了,实在抱歉。”他从上衣衣兜里掏出一瓶蓝色药水,恭恭敬敬地递到程立白手中,再次弯腰致歉,“这是强力止痛活血的药水,三爷服下后,不会有性命之忧。真的非常抱歉,鄙人无意伤害三爷,只是三爷突然起身,这才误伤了他。”
程立白接过药水并不拧开瓶口,只是反反复复看着瓶身上的英文字样。
怀特见他犹疑不决的模样,再次温声劝道:“大爷,鄙人诚心认错,请放心给三爷服用。这是从鄙人国家带过来的药,见效快,不会带来任何不适。”
这些年,程立白也见过许多出洋留学归来的穿着白大褂的中国医生,他们会给人喝奇奇怪怪的药,也会拿着又长又细的针管往病人体内注射各种不知名的药剂,不出几日,病人便生龙活虎地上门拜谢。
程立白相信怀特不会在这个时候耍心眼手段,看程立平抵触的模样,他拧开瓶盖,好言好语地劝道:“老三,身体要紧。喝下去吧!”
程业文忙奔过来,喊一声:“大伯,先等等!让侄儿看看!”他双手从程立白手中接过药水,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刺鼻的辛味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后,他将药递回,笑着对程立平说道:“三叔,喝吧!侄儿去请大夫!”
程业文才起身,怀特便用手杖拦住了他的路,笑容可掬地道:“不忙,三爷的伤情耽误不了。”
他缓缓从大衣里侧掏出一份抵押书,“甄兖”字样下按有鲜血的五个指印。程业文离得近,纸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竟在字里行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舅舅他……”
怀特点头微笑:“如你所见,你舅舅将你做了抵押。鄙人只是来追债,如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所以,你,得跟鄙人走。”
程立平喝进嘴里的药来不及吞下,听闻却是气得吐了出来。他顾不上流血不止的伤口,挣开程立白的手,捂着伤口站起身,一脚踹向身后吞云吐雾的甄兖,骂了一句:“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