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这口气,薛玄微将自己分离的这片魂魄,糅到了那团萤火当中—— 一瞬间,萤火烧起明亮的光芒,仿佛久疲的旅人得了清凉饮水,一下子充满了活力。
薛玄微抿起嘴角,神情似也温柔下来,托着这朵萤火送到尚未冷却的张家小子心口:“去罢。”
萤火没体而入。
薛玄微揭下了帷帽,理了理衣袍,萧倚鹤还从未见过他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良久,只见榻上“张家小子”面色青紫渐褪,心口的那点余温慢慢维持住了,尔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宝儿?”张家娘子听到动静,见那片小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当即扑了过来,抱住孩子喜极而泣,“宝儿醒了!我的宝儿没走!”
薛玄微虽静静站在一旁,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叫什么,但可见神色微振,灼灼地盯着张宝儿。
宝儿心窝都要凉了,人差点就要下葬,却突然醒转,街坊邻里都认为是个奇迹。
但只有萧倚鹤和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薛玄微知道,真正的宝儿早已魂归地府,此时这幅躯壳里的,寄居着一个千疮百孔、满手乌涂的魂魄。
张家娘子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喂着宝儿,而薛玄微隐匿了身形一直盯着,像是恨不得抢了碗来,自己亲手去喂。
宝儿虽然醒了,但意识迷离,分不清虚实。
薛玄微就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守着,到夜里张家夫妇在另外一张床上睡了,他才显出身形,设下结界,做贼似的偷偷抱一抱他。
宝儿也不过七八岁年纪,又病得瘦骨嶙峋,薛玄微手劲大,身上冷厉之气又重,一碰他就疼得本能呜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年轻的薛宗主哪里哄过小孩子,当即慌了神,老老实实把宝儿放下。
一撤开结界,哭声就催醒了阿娘,他便绷着脸,认真地观察张家娘子是如何哄孩子的。
萧倚鹤坐在床前瞧他那副吃瘪的表情,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几日,张家娘子又熬了稀薄的米水来喂宝儿,看得薛玄微一阵皱眉,如此饭食,宝儿那柴火似的胳膊腿哪年能长胖?可张家家徒四壁,只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也实在是没有像样的吃食。
萧倚鹤歪着脑袋,看他还能为了“宝儿”做出什么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