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桂氏女入狱和老盛家没干系,听说是因为桂氏女常年在城中勾搭男人,有些妇人家气?不过添了一把火,怒斥桂氏女小小年纪不受妇道。”
“恰巧新来的县令夫人是个泼辣的,得知城中有如此败坏闺秀名声的人在,便求着县令大人将桂氏女绑进了牢狱,说是要关上一年半载,直至桂氏女改掉拈花惹草的坏脾性。”
盛言楚唔了一声,原来这手?笔是县令夫人所为,说起来县令夫人的确有引导城中女子相夫教子的权利。
“那五十两呢?”盛言楚问,“谁拿走了?”
盛允南:“都被盛梅花藏起来了,老盛家的越氏和白氏从娘家赶过讨要,盛梅花愣是一个子都没给,钱运宏见盛梅花拿了五十两银子回来,如今对盛梅花比小妾好多了,然盛梅花已经看清钱运宏的嘴脸,眼下只想守着肚子里的孩子过活,所以那五十两还在盛梅花手里紧紧攥着。”
“便宜她了。”盛言楚嗤了一声,不过桂清秋不再他面前晃荡倒是一桩令他开?心的好事。
桂家这件事盛允南办得倒还?不错,为此盛元勇托人进城问起盛允南这个书童用得可还顺手时,盛言楚毫不吝啬的给了个好评。
盛元勇高兴不已,便将盛允南得盛言楚赏识这件事说给盛允南的爹听,杨氏一听心里起了计较。
六月底,书院开始放热假。
这天盛言楚正在舍馆整理书籍,就听斋夫喊:“盛秀
才,门外来了一个妇人,那人声称是你族里的婶娘。”
指了指旁边忙碌的盛允南,斋夫又道:“说是盛秀才书童的娘。”
盛言楚心下?一了然,对盛允南道:“杨氏大老远来,定是想跟你要银子,你身上攒了一些我给你的月例银子,给与不给,你自己掂量着办。”
盛允南抿抿嘴,点头出去了。
很快舍馆门口就传来了杨氏尖锐的叫骂声,措词难听,偶尔还?夹杂着‘不孝不忠’之类的话。
盛言楚站在门口静静听着,杨氏大概骂累了,骂了足足一刻钟后才歇嘴,待门口的热闹停下?来后,盛允南才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叔,杨氏说给我说了个姑娘,问我要聘礼。”
台阶下,盛允南声音小的跟蚊虫似的。
“杨氏是继母,你娶谁是该经她的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明年就要去乡试,不出意外年底要上京,你既娶了妻,届时一心在小家上,我未必会留你在我身边办事。”
盛言楚说的很直接,又道:“你且家去将这事安顿好,若你要娶妻,我自会奉上一份薄礼,就当感谢你这大半年照顾我。不过我瞧你手?脚麻利,桂家这事办得也妥帖,我打心眼里想带你上京,但你若在水湖村娶妻,咱们叔侄间大抵就要在这分开?了。”
话都说到了这程度,盛允南便是傻子也明白盛言楚的意思,咬牙回家后,盛允南直言这两年都不会娶妻,此话当即引得杨氏一番捶打,盛允南狠狠心,跑到盛元勇家求族里替他做主。
望着盛允南一脸的抓伤,再听着盛允南一声又一声的控诉,盛元勇怒不可遏,问杨氏给盛允南配得是哪家姑娘,不问不知道,一问盛元勇当场就取来了族棍。
原来那杨氏心肠歹毒,竟给盛允南配了一个阴婚,那姑娘刚咽气不久,又是家里的独女,为了给女儿寻个伴,那家人花了五两银子让媒婆替他们家招上门女婿。
对,不仅仅是阴婚,还?是上门女婿,也就是说,杨氏用五两银子将盛允南一个大活人卖了。
盛元勇亲自打了杨氏三十大棍,质问盛允南他爹可知道卖儿子配阴亲这事,盛爹支支吾吾,说配了阴亲不耽误盛允南给盛言楚做书童
,还?说什么没有妻室不用顾家轻松之类的蠢话。
“好好好。”盛元勇一口气说了三声好,冷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实话告诉你,南哥儿此番是被楚哥儿赶回来的!”
盛允南配合的抽噎两声,断断续续的道:“叔说我没骨气?,都十五六了还?被继娘捏得死死的,这样的人不配跟着他去京城…叔赶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城里物色书童了,呜呜…”
话一落,盛爹傻眼了,回过神后猛地冲过来捶打杨氏:“都怪你!你没事给南哥儿娶什么妻?这下?好了吧?南哥儿的好差事黄了!”
杨氏刚挨了盛元勇一顿族杖,此刻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根本防不住盛爹的拳打脚踢,硬生生扛了两下后,杨氏哗啦往外吐出一口鲜血就晕了过去。
盛爹慌了手?脚,可一想到大儿子若是去了京城就有出息,届时自己说不定能跟着去京城享福,软下来的心瞬间又硬了起来。
杨氏两个儿子趴在杨氏身上哇哇大哭,盛爹毫不动容,一个劲的骂杨氏活该。
一旁的盛允南眼神晦暗,便是看到盛爹下跪恳求盛元勇去静绥县城帮他向盛言楚求情,盛允南心里也没有丝毫感动。
这场戏本来就是盛允南和盛元勇提前商量好的,所以盛元勇推脱一番后便应承了下?来,但有条件:杨氏和盛爹无事不许去找盛允南。
盛爹有些犹豫,不找儿子咋要钱?咋去京城享福?
盛允南见亲爹一副算计的模样,顿时恶心的犯呕,便道:“爹,我不去叔那算了,我就搁家里孝敬您……”
“这哪行?”盛爹立马跳脚,大声道:“你都已经干了半年了,再干一年半就能从楚哥儿手里拿钱回家,这么好的事你不干,你莫不是傻子?!”
盛允南绷着脸倔强的不动,只道:“娘隔三差五去城里找我,叔早就对咱家有了意见…”
“好南哥儿,你只管去,杨氏有我看?着,她断不敢再去扰你。”盛爹搓搓手?,开?始劝儿子。
“那爹呢?”
“我?”盛爹犹豫了一会,然后咬牙道:“我也不去!”
盛允南和盛元勇抬眸相视一笑,但戏还要收尾,因此盛允南回静绥时,盛元勇一道跟了过去,
只为求情。
盛爹在牛车后边追了好几里路,一个劲的追着喊盛允南别忘了回来看他之类的话。
盛允南嘴角往下?一压,没搭理盛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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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盛元勇那听了一场大戏后,盛言楚不由高看?盛允南两眼,他倒不是想看到盛允南学他从盛家断亲自立门户,与其和家里人闹掰,还?不如用软手?段将盛爹和杨氏给制住,这样一来,盛允南的名声也要好听些。
经此一事,杨氏的确不敢再偷偷来县城骚扰盛允南,盛言楚的耳边也清净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有盛允南这一番操作,盛言楚这才敞开?心怀真正接纳盛允南。
平日里除了让盛允南帮着做事,盛言楚每天还会抽出半个时辰在舍馆教盛允南读书。
盛允南读书天份很高,三百千这类的启蒙书,盛允南几乎都能脱口而出背出来,唯一的缺陷是:认得字不多。
有些字倒是会写,但笔画写得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
不过偷学学到这个程度已然算不错了。
俞庚余状元当年不就是偷学给自己开?得蒙吗?
盛允南多坚持今年,若能遇上良师,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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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盛言楚提出要教自己认字,盛允南恨不得将一柱香的时间掰成?两柱香使,每每干完了盛言楚交代的活计,盛允南就会蹲在舍馆后罩房的廊下?拿石头在地上练字。
日复一日从不断歇。
书院的学正听闻此事后,大大的夸赞了盛允南一顿,盛言楚也因此得了一个“盛小夫子”的称号。
赵教谕先前在秀才坊戏弄盛言楚时就喜欢故意喊盛言楚为“盛小夫子”,如今这四个字得了学正的认可,赵教谕却再也喊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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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白昼短而闷热,进了七月骄阳似火,整个静绥上空像是笼了一层厚厚的布,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天热铺子的生意当然要差一些,趁着热假,盛言楚带着程春娘去了一趟临朔郡,临朔郡背靠葳蕤山,比静绥要凉爽不少。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远在江南府的钟谚青突然背着大包小包敲响了郡守府的大门,相较于去年被堵在门外不让进,这回钟谚青一报上大名,守门的小厮立
马进去通传。
卫敬是一郡之守,便是有热假也不敢懈怠,故而早早去了衙门办公,眼下呆在郡守府的唯有杜氏和盛言楚母子俩。
小厮进来说钟谚青游学归来,盛言楚一听,忙放下手?中的果子跟着小厮往大门方向走,待看?到跟在小厮身后一身邋里邋遢的钟谚青,盛言楚不由失笑。
“小秀才——”对面钟谚青喜不自禁的尖声叫唤。
边喊边匆忙放下两手还?有肩上的包袱,跑过来抱着盛言楚乐开?了花:“我猜到你七月要来姑母家,所以我便辞了江南府的活赶到这,你看?你看?,我给你带了一堆你喜欢的石头。”
小厮立马将钟谚青的包袱拿过来,沉甸甸的包袱一落到青石板上就发出叮当脆响,打开?一看?,满满的全是雕刻着画卷的石头。
钟谚青一块一块的拿出来给盛言楚看?:“这是江南府外城的大河,我瞧着夜色不错,便顺手?将其雕了出来。”
盛言楚含着笑接过石头,对着阳光能看到石头上波光粼粼的河水,水纹上还?印着繁星点点,弯弯月牙如镰刀悬挂在石头的顶端,岸上或立或站着一群光着屁股嬉笑打闹的小孩。
水中飘着几帆渔船,渔船上火把通明,每艘船鞘上都跪坐着一二头戴书生帽的青年才俊,夜晚时分,这些人竟还?流荡在江面上吟诗作词,不愧是钟灵毓秀的江南府。
“还?有这块。”
钟谚青在一堆石头里挑出两块扔给盛言楚,龇着大白牙道:“江南府城中大大小小的书院不下?百来所,我选了两所最好的书院拿石头刻了送给你。小秀才,你明年就要下?场乡试了吧?那我就提前恭贺你桂榜高中!”
除了两座书院和江南府的大河,钟谚青还?送了一大包风景画,钟谚青就跟上辈子旅游打卡的人一样,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就刻一二有趣景色留作纪念。
盛言楚很喜欢石上作画的艺术品,去年钟谚青送给他的石画他都放进了小公寓,如今又有这一堆好看的石画,盛言楚心中徒增一股集邮的成?就感。
如果他擅长丹青,他怕是也会跟钟谚青一样每到一处就画一幅,送人或是自留都挺好。
钟谚青在郡守府呆了大概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