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内殿宁静隐秘,王才以殿下要小憩为由,将宫人们都打发得远远的。他俩没做王才以为的事,却可以谈些不愿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
纪千尘兴致勃勃地将几本医书摊开来,对照着安澄借给她的行医笔记,上面有几处折痕,还有她画的重点。凤决虽然不懂医术,看了半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说,我的腿有法子完全复原,到时候,又可以习武了?这是真的?”他的神情似是将信将疑,却掩饰不了眼睛里流泻出的光芒。
他是个自幼习武之人,曾经,他失去了温情脉脉的童年,失去了唯一疼爱他的娘亲,除了皇子的身份,他一无所有。
没有经历过失去的人,便不懂得拥有的可贵。他为了拥有父皇的器重,拥有光明的前程,拥有被更多人尊敬的资格,多少个将明未明的清晨、多少个风起云涌的雨夜,那是富家子弟的温柔乡,却是他废寝忘食的角斗场。
他一身孤胆沙场凯旋,看尽了满目的疮痍和险恶的人心。他是朝廷的一把利剑,击退了凶残的星蜀人,而星蜀人也将他这把利剑变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废铁。
他虽然没有真的瘫在轮椅上,可是,叫他放弃从小苦练而来的一身功夫,磨平了棱角,被人捏扁揉圆,他又如何甘心?
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一个曾经轻功可与韩晋匹敌的人,如今成天地坐在轮椅上装残疾,那是怎样一种颓废得快要发疯的心境。
“自然是真的。”纪千尘研究了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觉得可行,“只需每日针灸,辅以汤药,一定能好的。只是多长时间才能复原如初,奴婢还不确定,殿下可有耐心,让奴婢试一试?”
“你不是说,你医术不精的么?”凤决眼带疑惑,当初给他治过腿的太医已经算得上此中翘楚,尚且束手无策。若是凌修之来了,说有办法,他倒还可信一信,凌宝儿才多大年纪,她能有多少功力?
纪千尘打开小盒子,里面是针灸用的长针。“试试呗,反正你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
凤决几乎要气得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叫死马?你咒我呢!这种事,是可以随便扎随便试的么?你到底有没有学过?”
“当然学过的。”纪千尘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是自学成材,可是,奴婢的爹可是神医,奴婢是对着他的医术秘籍学的,绝对错不了。学成之后,奴婢还施针试过,用隔壁王家的大狗试的,当场治好了它的呕吐腹泻之症……”
她蓦地住嘴住手,转着黑曜石般清亮的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回头,就看见榻上横卧着的“美人鱼”已经笔挺地坐了起来,气得直鼓腮。
凤决素来是个阴郁、妖孽型美男,他若不苟言笑时,身边的人都怕他。纪千尘一向也是怕他的,见惯了他冷着眉眼的样子,乍一见他气得像壶开水,倒觉得有趣。
她原还想再解释解释,终究也服了自己那越描越黑的功底,舔一舔唇作罢,却没忍住,不厚道地笑起来。
她这一笑,凤决恼了,左右此刻无人,他径自穿鞋下床。“胆子大了是不是?还笑?你还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