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之中,有一明镜,名曰「观世」。
据传,观世镜可观人之所想,不受三界五行之所限。
自打成了鬼差,归老爷每日的生活便只是拘魂、锁灵,偶尔帮主簿大人抄录生死簿,或是给黑白无常打打下手,生活可说乏味非常。
於是,某天听黑无常说起地府之中那面观世镜时,归老爷便留意了上。
这观世镜就摆在地府中某块巨岩之上,寻常鬼魂自是接触不到,鬼差鬼役们又早已脱出红尘,所以这镜子就闲置了下来。归老爷找到的时候,镜子早已被尘土覆盖,险些瞧不出本来面目了。
归老爷拿抹布仔仔细细将镜子擦了个干净,这才抚上镜面,朝著镜子里头看去。
他想看的,自然是他那早夭的儿子,归明喻。
虽说他并没问儿子是怎麽变成鬼的,但并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怕勾起孩子的伤心事。现在有了这面镜子,他自然是想多知道点儿子的事情。
观世镜的镜面并不平整,而是充满著水纹一般的涟漪,一眼望去,会有种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归老爷的视线刚对上那丝丝涟漪,便猛然被吸入镜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随著他的进入而荡开,接著,镜面变得一片光滑。
归老爷的眼前一片漆黑,逐渐的,有光亮隐隐出现。
那是一片雪花,伴随著北风飘落,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接住,而後融化。
「少爷,你又跑出来吹雪,染上风寒可怎麽是好。」一个伶俐小童奔出客栈,将披风披在少年肩上。
归老爷瞳孔一紧,认出这小童正是跟著归明喻出门,却弄丢了少爷被他赶出了家门的青仰。
「我只是看一下,马上就回去了。」那少年转过头来朝著小童一笑,正是少年时期的归明喻。
「这大冷天的,少爷你也不多披件衣服。」青仰嘟囔著,将归明喻拉进客栈。「少爷你说要学古人行万里路,也不用这个天气从家里跑出来呀。」
「这不刚好表哥成亲,这趟出来也代替爹爹参加婚礼,不然爹哪会放行。」归明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啧,表哥也是,怎麽选在这种大冷天结婚。
喻儿啊,爹就不该让你出来这趟──
注视著这一切的归老爷热泪盈眶。
他此刻彷佛处在一个无形的球中,远远飘浮在空中,不能接近地面,却能看到归明喻身上发生的一切。
两人进了客栈,稍作收拾便熄灯休息了,毕竟已经快要入夜,天气又寒,归明喻虽然觉得新鲜,却也耐不住疲倦,躺上床没多久便睡著了。
夜已深,呼啸的北风夹杂著雪花扑扑落下,打在身上带起轻微的痛。这般寒夜,该是无人外出才对,客栈的屋顶,却有一人默默潜伏著,待到此时才抖落一身雪花,露出一身白衣。
「啧,好冷。」那人自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故作风流的摇了摇,接著被扇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
「这麽冷的天,本大爷还要出门采花,只希望知州小姐模样对得起她的豔名,才不辜负本大爷一番美意啊。」那人将扇子插回腰间,从屋顶一跃而下,窜进客栈中。身形如猫一般,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一、二、三……」那人一边走著,一边小声数著房门,「究竟是从左面数第二间,还是从右面数第二间来著?该死,昨天探路忘记留下记号了!」
那知州小姐的送嫁队伍途经此处,这可是难得的下手机会,若是错过,他岂不白挨了一晚上冻?
那人摇了摇头,不行,今晚怎麽也得成其好事,不然岂不愧对他采花盗帅一枝梅的美名。
昨天他是从那个窗……到这边……然後……
嗯,没错,是这间了。
一枝梅贴近房门,震断了门闩,却在推开的瞬间猛然顿住。
对了,昨儿个晚上,他那神偷弟弟飞鸽传书,带给了他一瓶秘药,据说是自皇宫大内盗取,乃是催情之佳品,采花之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