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这才认真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据我所知,贵刊上一期社论的主题是论女魔,对于女界如今的种种不良风气,已经有过详细的阐述了,这一期社论似乎不用再重复而要从正面入手,直接论述如何打造新国民。”
薛慕还没来得及说话,谭霜华便眼睛一亮道:“齐先生所言极是,这篇社论如何写,想来齐先生已经成竹在胸了,不妨赐教一二。”
齐云拱手道:“不敢言赐教。只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我觉得要培养新女性。一要没有依赖的心肠,便是独立。二要肯做公共的事情,便是公德;三要自己勿做伤风败俗的事,便是自治;四要与同志的人一同办事,便是合作;五要不许他人侵犯着我,我亦不可侵犯他人,便是自由;六是任凭什么事,若是自己分内应得的,便不让人,便是权利;七是我应该做的,便尽心着力去做,便是义务。除了这七点之外,还有一项最要紧最不可缺,便是要参与政权。至于完纳租税,教育子女,都是国民的责任,自然就不用说了。”
薛慕听完不由暗暗佩服,社论这样写,确实比自己一开始列的提纲要有条理多了,谭霜华亦称赞道:“齐先生高见,这一期社论就这样写吧,修文觉得呢?”
主编点了自己的名,薛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齐先生的论述简明扼要,我并没有异议。”
谭霜华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说起来你们应该很熟悉。修文曾是《新民报》的特约撰稿人,这次她来北京工作,我顺便把她挖过来,齐先生不会怪我吧。”
薛慕的脸当即红了起来,只好低头拿起杯子喝茶,停了一停却见齐云笑道:“那里,谭主编是独立女性的代表人物,我一向十分敬佩。《女子世界》比《新民报》更需要人才,这样安排很好,也算是我以实际行动支持谭主编的事业了。”
谭霜华是个爽快人,当即笑了:“齐先生过奖了。我一向认为。天下事靠人是不行的,总要求己才是。那些腐儒提出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胡说,我们女子要是有志气的,就应该自己号召同志们去反对。女子要和男子一样学习知识,自己振作,否则到国灭种亡的时候,一切便都迟了。”
由这个话题引申开来,齐云与在座的诸位编辑言语往来谈得很投机,唯有薛慕始终沉默不出一言。谭霜华见时候不早了,笑着邀请齐云:“齐先生今晚和我们杂志的编辑一起用餐吧,外子在广和居定了位子一起来。齐先生一定要赏脸。”
齐云扫了一眼一脸不自在的薛慕,笑笑道:“谭主编做东原不应辞,只是强学会今晚集会要商议大事,我实在脱不开身。我今天先告罪,改日再做东请谭主编如何?”
谭霜华见齐云确实有事,也只得罢了。众人又谈了一阵闲话,齐云便起身告辞,谭霜华嘱咐薛慕道:“修文,齐先生算是你的老上司了,你替我去送一送他。”
薛慕只好硬着头皮去送齐云出门。北京的秋天来得格外早,虽然还在十月里,秋霜已于无声中侵袭,街头槐树的叶子已经落了一大半,到处是一片肃杀的景象。一阵寒风吹来,薛慕瑟缩了一下,连忙将身上的大围巾紧了紧。
齐云突然开口道:“我知道薛小姐并非情愿送我,还是赶紧回去吧。”言罢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薛慕加快脚步赶上他,提高了声音道:“齐先生,如果我昔日的言行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其实为了工作,我们完全可以像同事那般相处。”
齐云突然停下脚步笑了,他直视薛慕冷冷道:“抱歉,我做不到像薛小姐这样大方。在你心里,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薛慕当场愣在那里,齐云也不等他答复,转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