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珩道:“都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
延宗道:“二哥也送我几副,挂在书房,给弟弟撑撑面。”
延宗自小顽劣,最不爱做的就是舞文弄墨。
“改日差人给你拿过去。”
“多谢二哥。”延宗摊坐在椅子上,仰靠在椅背上。抬眼看见四哥孝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垂眸品茶,长衫广袖,领口袖口都绣着花纹,说不出的矜贵,像一幅画一样。
延宗挺了挺腰背,可他身体肥胖,坐在那怎么看都没有四哥好看。于是干脆又摊在椅子上,“四哥。”
孝瓘放下茶盏,看着延宗,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延宗眨了眨眼睛,颇为好奇,“我听说你裁撤乐城县官员了?”
孝瓘道:“是几个冗官。”
“裁的好!”延宗大贺一声,站起来走到孝瓘面前:“要我说,朝中就是冗官太多。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早就该大肆整顿,该办的办,还撤的撤!”(《汉书·朱云传》)
孝瓘怔了怔,自从他裁撤冗官以来,不赞同者有之,担忧者有之,但还从来没有直接在他面前拍手叫好的。
延宗还在侃侃而谈:“我跟二叔说过多次,他都当耳旁风,还总说我年纪小不懂朝政。我都已经十五岁了,父亲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入朝辅政了!”
延宗生性耿直豪爽,所言所行皆随心所欲。在他眼里高洋就算一统天下,也还是他二叔。
“五弟,五弟。”孝珩见延宗越说越激动,赶紧打断他:“五弟近日可去宫中?”
延宗被打断也不恼,顺着孝珩的话往下说,“今早去看了,可是没见到二叔。内侍说二叔今早头疼,还未起。”
孝珩有些吃惊,陛下身体怎么又不适了?
延宗道:“入了冬,二叔身子就时好时坏,可能是着了凉,内侍说吃几副药便好了。”
朝中上下都知道陛下经常头疼,大多都不在意。孝珩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孝瓘。
孝瓘也凝着眉,面色有些沉重。若是寻常,他可能不会多想,可早先他还怀疑为何两个叔叔被关了一年,忽然之间被杀了,如今看来,难道是陛下身体……
孝瓘猛的打住了,或许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宫中,杨愔正对着一个医官怒目而视。
“你再说一遍!”
老医官在宫中多年,医术高超,却只是摇了摇头:“陛下早已病入膏肓,恐怕……”
“恐怕什么?”
“杨卿。”高洋扶着额头坐起来,近些年他经常头疼,但喝些酒便不疼了,所以也不太在意。可昨日从地牢回来,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便暗中宣了杨愔和医官。
“下去吧,按治头疼的方子给朕配药,此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株连九族。”
医官哆哆嗦嗦的告退。
“杨卿,”高洋靠在榻上,“殷儿还小,以后你为辅政大臣之首,护住他,如果朕的这些兄弟们……”
“陛下!”杨愔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啊!”
高洋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杨愔,心中格外的平静,早晚都有这一天,只是有些放不下殷儿。如今能威胁到殷儿的只剩下六弟和九弟了,可他却不能像杀三弟和七弟那样干脆。
半晌,高洋有些虚弱的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杨愔擦干眼泪,缓缓的磕了头才告退。
高洋靠在榻上,依稀能听到远处爆竹声声,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