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梦老唐楼,格子窗上映下一大片橘红的光,满街莹莹点点的蜡烛,丁烈在背后把下颚轻轻搁到她肩窝上,抱着她摇摆身体,跟她讲,鬼佬管这种铺张的爱的表达,有一个时髦的好听名字叫罗曼蒂克。
她也笑,摸着手回头寻他,唐楼不见了。
身后是一条拉得很长的小巷,黄色的围墙,朱红大门,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人人手上捧着虔诚的香,白盈盈抬头向上看,露出头的飞檐下层层叠叠的枓栱,角上一只护花铃,浮在团团簇簇的白烟后,叮铃当啷响。
既是寺庙,便少不得看相的。
沿墙根找过去,一路里许许多多的黄幡,上书掌相算命测字卜挂,白盈盈找了一摊,须眉老者对她摇摇头,她又换了个戴光子1的,还未坐定,就让人赶走,从巷头换到巷尾,哪个都不做她生意,仿佛她是一个匆匆被落在世上的孤魂,与人间,与红尘,再无瓜葛。
白盈盈不信邪,往香火鼎盛的寺庙中冲过去,却闯进一片昏黑的老林。
密林中白雾森森,横七竖八的枯枝神经一样向上刺,把天都戳瞎,四合一望无际的树,郁晦如鬼魅,白盈盈困在清凉油打翻的冷空气里,身上汗流浃背。
她不敢再冲动,想往后退入那片烟火中,举步踩到烂枝,立刻发出白骨一样清脆的碎响,啊——她的叫声先是锁在嗓子里,而后一点一点,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泄出来,远远的,林子的那头,喵喵传来小猫的急叫,是囡囡,用声音引路,招她回来。
白盈盈醒过来,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洇湿。
她喊人,来的是邱仔:“阿嫂,你醒咗喇!”
「粤:你醒啦?」
“囡囡呢?”白盈盈问。
“哦,洪爷嗰度嚟传话,等我哋啲小虎送过去,烈哥亲自送过去嘅,佢……”我收住声,揣测阿嫂一定不想听到那个名字,用一个模糊的’她’代替,“佢都……跟住一齐去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