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梅的脸色越来越差,她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李春秋——她所爱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她竭力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流出来。
一阵冷风吹来,李春秋紧了紧大衣的衣领,用一个家长对孩子的口吻说:“回去吧,别再来了,没用的。”
赵冬梅在傍晚的风中瑟瑟发抖。
李春秋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如果登门逼宫这种方法有用的话,这些年,我得跟着十二个不同的女人回家。”
赵冬梅再也忍不住了,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李春秋伸手帮她擦掉了这滴泪珠,低声说:“别哭,千万别哭。这是最廉价的东西,在我眼里,它还不如我在床上的一句承诺金贵。”
赵冬梅死死地咬着嘴唇,她觉得自己心脏难受得快要死了一般。
李春秋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你说得没错,《天鹅湖》就是个悲剧,我老喜欢大团圆的结局,我错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冬梅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终于大放悲声。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李春秋慢慢地走着,他没有裹紧大衣,任由冷风萧瑟地吹在身上,吹透了他的整个身体。
路边,一家家商铺的橱窗在灯光下折射着好看的光。
他告诉自己,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他必须狠下心来,否则拖得时间越长,带给她的伤害就越大。他只希望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姑娘,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再受骗受伤。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回到家,李春秋看见李唐正趴在一桌子菜前苦等着。一看到他回来,李唐高兴地大叫:“妈妈,爸爸回来了,能吃饭了!”
李春秋看看李唐,示意他:“快吃。”
得到李春秋的准许,李唐迅速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他明显饿坏了。
姚兰起身走过来,看了看李春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没事,吃饭吧。”李春秋面无表情地解着大衣纽扣。
入夜,李唐已经睡下。李春秋闭着眼睛瘫坐在沙发上,脚放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里泡着,他看上去很疲倦。
姚兰拿着一件毛衣走过来,脚步很轻,她想叫他,但看见他闭着眼睛,还是站住了。
她正要走,李春秋睁开了眼睛,说:“我没睡着。”
姚兰在一旁坐下,举着毛衣问道:“好看吗?给李唐织的。”
李春秋看了看,道:“挺好的。”
“再有两天就能织好了。到时,我再给你织一件,过年的时候,你俩都有新毛衣穿了。”
“我那件还能穿。”
“过年了,都得换新的。”姚兰的眼神有些执拗。
“就几天了,来得及吗?”
“是啊,没几天就过年了。”她看了看李春秋,“你要是想走,咱过完年就搬家。”
听她这样说,李春秋有些意外。
姚兰顿了顿,说:“我想好了,去哪儿我都跟着,都听你的。其实想来想去,哈尔滨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冬天又冷又长,早晨一出门就能冻透了。不如南方。南方暖和,人们也和善,再说李唐和我都没去过,都新鲜。咱俩手里都有技术,不愁找不着工作。”
李春秋的眼底有些动容,他似乎看到了姚兰所描述的生活。
姚兰接着说:“上次你说要走,我也不是不肯,我就是觉得快过年了,要走,咱们也过了这个年吧。我们好久都没回老家了,要不过年咱回去看看,带着孩子串串门,还有几个亲戚家都转转。要是以后不怎么回来,好歹也得和我家里的人告个别,你说呢?”
李春秋有些感激地看着她,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年以后就搬,他还有过年以后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过年三十儿的到来。“过年”这个词就像一个如期而至的魔鬼,那是一个他即将永远告别妻儿的日子。
姚兰把头靠在李春秋的肩膀上:“你想去哪儿,我们就跟你去哪儿。”
李春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看看她恳切的眼睛,正要说什么时,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姚兰起身过去接起电话,听着听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李春秋一边擦着脚,一边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道:“谁啊?”
姚兰把听筒放到桌上,淡淡地说:“找你的。”
李春秋走过去接了起来:“哪位?”
电话里,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李春秋吗?这儿是啤酒厂,赵冬梅喝药自杀了!”
“嗡”的一下,李春秋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市医院急诊病房内,赵冬梅一动不动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经过一番紧急抢救,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病床上的她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个玻璃人儿,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李春秋怔怔地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口的小窗静静地看着她,感到身心俱疲。
李春秋走后,姚兰独自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身上紧紧地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下,她大睁着眼睛出神地看着前方,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午夜零点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