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他再一次被江陵月的直白噎住了。那来不及收回的错愕表情,也明晃晃地告诉江陵月:她说对了。

江陵月一阵无语凝噎。她早该想到的呀,刚才说到李敢死因之前,他就提了一句任安没出席丧礼。但他和任安的关系是历史上认证的好,自然不会怨怪他什么。

所以那一句话,矛头指向的其实是卫霍。

“好吧……”

她单知道司马迁对这两人有偏见。没想到,这偏见竟然来得这么早、又这么深。

司马迁尴尬极了。

对一个年纪尚轻的人,被对面看透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更何况,论年龄,景华侯还要比他小上数岁。他在心里编排的对象……刚好还是人家的对象。

这哪里是君子所为呢?

他逃避似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对面的目光,也咬着牙没为自己的想法辩解一句。他要是辩解了,那和当面说冠军侯的坏话有什么区别?

更加不是君子所为了。

司马迁丝毫不知道,江陵月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

讨厌卫青和霍去病的人,司马迁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后世即使洒脱如苏轼,也用难听的话狠狠地编排了卫青一顿。

林林总总的理由有很多:他们并不高贵的出身,他们和皇后的裙带关系,他们是刘彻穷兵黩武的帮凶……

江陵月抬起头,心情忽然没那么美妙。如果卫青和霍去病本人知道了这些,或许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卫青会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劝她也不要在意,霍去病则会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幸好,时间会公正对待每个人,给出真正客观的评价。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司马迁许久没听到对面的动静,悄悄抬起头来,瞳孔却猛地一缩——原来,江陵月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目光中有种平静的超脱之感。

他差点又低下头去,却被后者唤了一声。

“司马兄,子长。”

虽说公正的评价总会到来,但碰到类似的偏见,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也幸好,江陵月猜测着,《史记》是在司马迁受腐刑之后才定稿的。

那时,他定然深深地恨着刘彻。因而对刘彻信重之人,不能抱着平常心评价也很正常。但他的笔还是记录下了只言片语,足以让人窥见真相。

现在呢,司马迁只是个二十多岁,刚刚游历完名山大川的小伙。没入官场,心态阳光。这个时候,想扭转他的偏见,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吧?

江陵月清了下嗓子:“你觉得军侯……去病他跋扈,是因为他杀了郎中令么?”

司马迁垂眼,没吭声。

这就近似于默认。

“那么,你又是如何看待李敢他试图行刺大将军未果的事情呢?”

“……郎中令如今已经埋于九泉之下。”

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