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的确穷尽自己所能,给了我一个家。我们是有过很长一段好时光的,抿贽会经常陪着我,平日里便和我谈些诗词书画。那段日子很快活,我们甚至有了孩子。”
于夫人静静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于少陵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她继续道:
“正好那一年,你娘也怀着你。我用魔力探寻到腹中孩子是个女孩,便同你娘说定,等你们出生,就给你们定下娃娃亲,结为儿女亲家。”
“只是我没想到我有身孕这件事竟会被魔界知晓。魔女产子,这是多么稀奇的事情!要知道魔族生于贪嗔痴恨等负面情绪,从来没有魔族是自然出生。相传若有魔女产子,此子生来便位于六魔之上,而只要吸收了他的能量,便能突破魔境,成为魔族最厉害的,仙魔。”
“所以因为这个原因,我重新被魔族记起来了。我被天魔所掳,抓去魔界。因为那个传言,我被天魔强迫玷污,不久后便怀了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少忆?”
“不错。天魔想要这个孩子,却不是想要将他培养成魔界之主。而是要以他的血为引,吸收他的魔气,成就无上魔功,突破自身境界,成为新一代的魔界之王。所以于少忆一出生,天魔就要夺走他的力量。可我,竟然下意识的想要去护住他……”
于夫人说到这,似乎也很是痛苦,用一种自嘲般的语气道:
“我真的没想到,哪怕这个孩子是我被天魔强迫所生。我也终究还是舍不得看他受伤,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吧。我替他挡下了那一击,自然让天魔大怒。反正我已经生了孩子,接下来也没什么用了,所以天魔打算杀了我。只是抿贽却在这时赶到了。不仅是他,还有你爹你娘。他们是来救我的。”
……
“哪怕知道我只是个魔界圣女,他们也一直把我当成朋友,愿意奋不顾身来救我。可就算如此,哪怕我们四人联手,也依旧敌不过天魔。后来……”她似乎说到了伤心处,眼神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
“你亲生爹娘丧生于天魔之手。就在天魔打算杀了我和抿贽时,少忆却猛然爆发出超强魔力,不仅直接让天魔灰飞烟灭,还重挫了魔族。让他们元气大伤。而后,抿贽便带着我和少忆离开了魔界。”
于少陵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如此情景,犹豫着道:
“那少忆他……?”
“他也元气大伤。其实我当时想过要杀了他的,毕竟这孩子一出生就能直接让天魔灰飞烟灭,重挫魔族,可见实力不可小觑。只怕真如传说一般是六魔之一,甚至实力更在六魔之上。若是留下来,恐怕后患无穷。”
“可我下不了手。哪怕他是魔,是我被强迫生下的骨血。他也始终是我的孩子。抿贽也不愿我亲手弑子,所以我们最终留下了这个孩子。但是他终究是魔,从骨血里就带着魔的天性,所以最后我和抿贽商量,用清虚道观为阵眼,设下了一道禁制,用来困住他,和净化他周身的魔气。这一辈子,只要清虚道观不消失,他就无法恢复魔力,无法再作乱。可是我没想到,他自己不甘心。”
“……”
“他悄悄离开了清虚道观,化名祁凡拜在了洗剑宗名下。甚至还设法拿到了天魔血。有了天魔血,清虚道观的禁制便无法再困住他。可他还是不满足。当我得知,清虚道观出事后,我就知道,再也困不住他。”
听到这句话,于少陵眉头一跳,想到清虚道观的那一地诡异尸体,和独独生还的于少忆,隐约明白了什么。果然,于夫人也道:
“所以我只能揭露他的身份。阿缺,你是这世上你爹娘唯一留下的骨血,我一定要保护好你。所以阿缺,不要怪阿娘。”
“……”
“也听阿娘一句劝,哪怕少忆以后再回来,你也要离他离得远远的。”
夜已深了,这场漫长的对话终于在第一滴雨洒下来时落下了帷幕。
于夫人端着那碗没吃过一口的鸡丝米线离开了于少陵的房间,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人。檐外雨滴清脆,他却睡不着觉。
身体分明是很疲倦的,可脑子里乱糟糟,全是于夫人刚才的话语。充斥在他脑海里,起起伏伏,难以消化。
最终,他干脆起了身。既然睡不着,不如去修行。
春去冬来,时间仿佛沧海一粟。眨眼间,三年已过。
这三年,于少陵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言韵阁中闭关修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偶尔出去斩妖除魔,也会速战速决,绝不耽搁逗留半点时间。
何况这三年魔族安分了不少,也没搞出过什么大事。所以于少陵出阁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听音松前闭关修行,生生的在这么短时间里,从金丹修为练成了元婴巅峰,只差一步,就到渡劫。
三年前,他以一剑打败入魔的于少忆,一战成名,闻名整个修仙界。如今修为高了,越发成了修仙世家子弟们的头号楷模,不仅与叶珏并称为南北双一,还一同携手并进闯进了修仙世家公子想嫁榜的前三名。
且经常是轮流做榜首,你方唱罢我登场,在修仙界中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如今于少陵对这些倒是不大感兴趣,他现在一心只扑在修行上面,对这些外界之事关心的很少。
他经常闭关,一闭关就是十天半载,有时若是没人打扰,他甚至可以一直不出听音松半步。
恰巧这段时日,他见晚荷凋谢,天气热得很,便干脆又去闭关。
只是这一日他还没在听音松前打坐了一个周天,就感觉有人来了,果然睁眼看见陆地宝坐在他身前。小师弟一只手支楞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很是专注。
他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印象中,陆地宝很少在他闭关时打扰他。所以他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便问了一句:
“怎么呢,阿宝?出什么事了吗?”
陆地宝却没立时回答他,只是分外认真的看了他许久,才微微一笑,像是有些羞涩:
“没事。只是想到许久没有见到大师兄,有些想念而已。”
于少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闭关似乎是闭了许久。他记得,他是在夏荷初谢的时候进来的,如今天越发凉了,所以是入秋了?
他有些不确定,打量了眼陆地宝的衣衫,才确信应当是入秋了。
这三年,陆地宝不仅长高了不少,人也变得很是沉稳。很多言韵阁的事情若于抿絷和于少陵不想出去处理,就落到他身上。
兴许是历练的多了,陆地宝再不是他初见时的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师弟。放眼这一众师弟看下去,倒是他像个最有出息的。
所以陡然听见他像过去那样撒娇,他还有些不适应。愣了好半晌才笑道:
“不至于的吧,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
“哪有。这三年大师兄时不时就闭关,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陆地宝这话像是在埋怨,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和这群猴子一般乱窜乱跳的师弟们在一起玩闹过了。
他有些晃神,听见陆地宝又问他:
“大师兄,你已经闭关三个月了,还不打算出关吗?”
于少陵想了想,这次闭关的确是待得久了些。所以便也痛快应承了下来:
“好,我今日便出关。正巧许久未和你们聚过了,今日大师兄便做东,带你们出阁去城里吃。”
“那可说好了!”陆地宝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一眨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印象中天真浪漫的师弟,满心满眼都等着他带他去吃好吃的。
于少陵只是看着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和陆地宝一起出了听音松。却见满路上桂花开放,香气馥郁。
他略微一愣,陆地宝已经在前头火急火燎的叫他:
“大师兄,快来啊。还愣着做什么?”
于少陵自嘲一笑,也不再去想这些无用之事,快速的走到了陆地宝身边。
以陆地宝为首,于少陵带着人那群猴子般乱窜乱跳的师弟们出了言韵阁,去了附近的小镇。却见街上热闹非凡,不少人都聚在沅江附近,他不由有些好奇: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有个师弟心直口快,有问就答:
“中秋节啊,大师兄,这你都记不住。”
话一说完,就被其他几个师弟联手捂住了嘴。因为于少陵这三年,一直不过中秋节。
于少陵也微微晃神,他这才记起,原来距离那次中秋,已经过去四年了。陆地宝小心翼翼偷眼打量着他,生怕他生气:
“大师兄,我不是故意挑这个日子的。”
“没事。”于少陵打断了他的话,像是浑不在意。何况既然答应了师弟们要做东,自然要带他们玩的开心。
所以他带着他们去了镇上最好的酒楼,点了一桌子酒菜。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和他作对,偏偏这酒楼最拿手的点心就是桂花糕,还为了推广,给每桌都送了一碟。
看着眼前糯白的桂花糕,于少陵陡然胃口全无。只勉强着随意吃了几口,师弟们看他脸色也不敢多吃,随随便便吃完后,便说要去外边玩。
但这镇上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唯一好玩的不过是在沅江许愿放河灯。
如上次一样,沅江两岸早已挤满了人。
江中已有不少点亮的河灯顺着江水潺潺流过,放眼望去,星火连遍,如画一般,美不胜收。
于少陵看着眼前相似的一幕,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的中秋,沅江河畔,他们一家四口在河边许愿。
阿爹写家人安康。
阿娘便写吾儿们平顺。
他写年年如今日。
去问身旁绝色容姿的少女有什么心愿,他却愣着一张脸,说自己并无心愿。
所以他说既然少忆没愿望,那就把这个愿望借给阿哥,以后少忆想到了愿望,再和阿哥提,阿哥还你。
他借了他一个愿望,与他对应,说岁岁有今朝。说以后会还他,可他最终却给了他一剑。
于少陵突然就兴味索然,眼前的热闹仿佛在瞬间褪去。他只想回去,一个人待着,或是修行,他甚至想再回去闭关。
果然中秋这个节日,他已经过敏,还是不过为好。
但他终究不忍扫师弟们的兴致,所以还是等着他们玩够了才回了阁中。
躺在房中,不知是不是太累,竟是沾床就睡。
恍恍惚惚中,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站在他的床前。
他极力睁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而后床帘被挑开,那人一身白衣,头上的那支碧玉簪在月光映衬下翠绿欲滴。是一张惊世绝艳的俊美面容,只是此时这张脸再无当初的出尘之气,兴许是这三年被魔界渲染,变得邪佞且危险。
他看着他,许久许久,才玩味的开口,他说:
“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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