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曹太公亲自接来,相见了,邀请李逵到草堂上坐定,动问杀虎的缘由。
李逵却把夜来同娘到岭上要水,因此杀死大虫的话说了一遍。
众人都呆了。
曹太公动问:“壮士高姓名讳?”
李逵答道:“我姓张,无名,只唤做张大胆。”
曹太公道:“真乃是大胆壮士!不恁地胆大,如何杀得四个大虫!”
一壁厢叫安排酒食管待。
当村里知沂岭杀了四个大虫,抬到曹太公家,讲动了村坊道店,哄得前村后村,都来看虎,入见曹太公相待着打虎的壮士在厅上酒。
数中有李鬼的老婆,逃在前村爹娘家里,随着众人也来看虎,认得李逵的模样,慌忙来家对爹娘说道:“这个杀虎的黑大汉,便是杀我老公,烧了我屋的。他叫做梁山泊黑旋风。”
爹娘听得,连忙来报知里正。
里正听了道:“他既是黑旋风时,正是岭后百丈村打死了人的李逵。逃走在江州,又做出事来,行移到本县原籍追捉。如今官司出三千贯赏钱拿他。他走在这里!”
暗地使人去请得曹太公到来商议。
曹太公推道更衣,急急的到里正家里。
里正说:“这个杀虎的壮士正是岭后百丈村里的黑旋风李逵,见今官司着落拿他。”
曹太公道:“你们要打听得仔细。倘不是时,倒惹得不好。若真个是时,却不妨,要拿他时也容易。只怕不是他时难。”
里正道:“见有李鬼的老婆认得他。曾来李鬼家做饭,杀了李鬼。”
曹太公道:“既是如此,我们且只顾置酒请他,问他今番杀了大虫,还是要去县里请功,还是要村里讨赏。”
“若还他不肯去县里请功时,便是黑旋风了,着人轮换把盏,灌得醉了,缚在这里,去报知本县,差都头来取去,万无一失。”
众人道:“说得是。”
里正与众人商议定了。
曹太公回家来款住李逵,一面且置酒来相待,便道:“适间抛撇,请勿见怪。且请壮士解下腰间腰刀,放过朴刀,宽松坐一坐。”
李逵道:“好,好。我的腰刀已搠在雌虎肚里了,只有刀鞘在这里。若开剥时,可讨来还我。”
曹太公道:“壮士放心。我这里有的是好刀,相送一把与壮士悬带。”
李逵解了腰间刀鞘并缠袋包里,都递与庄客收贮,便把朴刀倚过一边。
曹太公叫取大盘肉,大酒来。众多大户并里正猎户人等,轮番把盏,大碗大盅只顾劝李逵。
曹太公又请问道:“不知壮士要将这虎解官请功,只是在这里讨些发?”
李逵道:“我是过往客人,忙些个。偶然杀了这窝猛虎,不须去县课请功。只此有些发便罢;若无,我也去了。”
曹太公道:“如何敢轻慢了壮士!少刻村中剑取盘缠相送。我这里自解虎到县里去。”
李逵道:“布衫先借一领与我换了盖。”
曹太公道:“有,有。”
便取一领青布衲袄,就与李逵换了身上的血污衣裳。
只见门前鼓响笛鸣,都将酒来与李逵把盏作庆,一杯冷,一杯热。
李逵不知是计,只顾开怀畅饮,全不记宋江分付的言语。
梁山上,安千诺走向宋江,说:“出事了!”
几人大骇。
果真,不两个时辰,把李逵灌得酩酊大醉,立脚不住。
众人扶到后堂空屋下,放翻在一条板凳上。
就取两条绳子;连板凳绑住了。
便叫里正带人飞也似去县里报知,就引李鬼老婆去做原告,补了一张状子。
哄动了沂水县。
知县听得,大惊,连忙升厅问道:“黑旋风拿住在那里?这是谋叛的人,不可走了!”
原告人并猎户答应道:“见缚在本乡曹大户家。为是无人禁得他,诚恐有失,路上走了,不敢解来。”
知县随即叫唤本县都头李云上厅来分付道:“沂岭下曹大户庄上拿住黑旋风李逵。你可多带人去,密地解来。休要哄动村坊,被他走了。”
李都头领了台旨,下厅来,点起三十个士兵,各带了器械,便奔沂岭村中来。
这沂水县是个小去处,如何掩饰得过。
此时街市讲动了,说道:“拿着了闹江州的黑旋风,如今差李都头去拿来。”
朱贵在东庄门外朱富家,听得了这个消息,慌忙来后面对兄弟朱富说道:“这黑厮做出事来了!如何解救?宋公明特为他诚恐有失,差我来打听消息。”
“如今他拿了,我若不救得他时,怎的回寨去见哥哥?似此似此怎生是好!”
朱富道:“大哥,且不要慌。这李都头一身好本事,有三五十人近他不得。我和你只两个同心合意,如何敢近傍他?”
“李云日常时最是爱我,常常教我使些器械。今晚煮三二十斤肉,将十数瓶酒,把肉大块切了,将些蒙汗药拌在里面,我两个五更带数个火家,挑着去半路里僻静等候,他解来时,只做与他酒贺喜,将众人都麻翻了,放李逵,如何?”
朱贵道:“此计大妙。事不宜迟,可以整顿,乃早便去!”
朱贵道:“只是李云不会酒,便麻翻了,终久醒得快。”
“还有件事,倘或日后得知,须在此安身不得。”
朱贵道:“兄弟,你在这里卖酒也不济事。不如带领老小,跟我上山,一发入了伙。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却不快活?”
“今夜便叫两个火家,觅了辆车儿,先送妻子和细软行李起身,约在十里牌等候,都去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