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泉州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何承矩裹着半旧的葛布头巾,肩上搭着一条灰扑扑的汗巾,活脱脱就是个闯南走北的商贩。
他蹲在箭楼下的茶摊前,捧着一碗粗茶,目光却锁着不远处的老兵方武。
前日收到王仁瞻递给自己的消息后,他便寻思着过来试探一番,方武便是阿蘅画在画上的那人,籍贯上写的是出自应州,是个老兵。
方武已经下了值,正在箭楼下一家烧鹅店啃烧鹅,家里没人做饭,他一向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去。
“老哥,拼个桌!”何承矩笑嘻嘻得凑过去,坐下后,袖中划出一小包茯苓,“尝尝?岷山来的好货!”
“卖药材的?”方武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却没有接他手中茯苓,低头继续啃烧鹅道:“我只吃肉,不吃素!”
何承矩收了茯苓,朝老板要了半只烧鹅,一盘叉烧,“看老哥吃得香,尝尝味道。”
方武“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言。
待菜上了后,何承矩将一盘叉烧放在二人中间,方武抬头看了他一眼,遂即用筷子夹了块叉烧吞如口中。
何承矩啃了一口烧鹅,笑着问道:“听口音,老哥是山后的?”
方武眉头一皱,又听何承矩突然冒出一句应州土话,“夜来个雨大,麻古子全跑咧!”
方武咀嚼的腮帮一僵,心中又盘算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含混着道:“是咧,那年辽狗扒了河堤,庄稼尽毁。”
何承矩叹息了几声,“家里人差点饿死,要不是山里还能挖着些能吃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丈高了,我也是这样才做了药材生意,朝廷收回燕云,我才能跑泉州来,要是也能攀上一两个大海商收了我这药材,我就能回家造房子。”
方武又“嗯”了一声,但因为吃着何承矩的叉烧,十句里头也回了那么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