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西枕清流

剑出大唐 一片苏叶 8473 字 15天前

那白衣人影倒映在李靖眼中,这位经淮水一战在江淮军中名声大噪的水军二号人物,立时拍了拍虚行之的肩膀。

将他从虚幻中拉回现实。

二人迎了上去。

“大都督!”

李靖似是被面前这年轻人的气质所染,话语带着激动。

“我没有看错人,药师不负所托。”

周奕拍了拍他的胳膊,只说了这一句话。

接着,他便与杜伏威一道去了六合官署。

老杜是个干脆人,多余的话早在南阳说过了,当下,就是让江淮军在六合扎根,最好打到江南。

周奕一夜未眠,与老杜喝了几杯茶醒了醒神,直奔江淮水军大营。

他与老杜分工明确,老杜正面守来整大军,他则是去搞清流。

一段日子不来,江淮水军已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击溃来整这一阵,大壮军威。

因与阚棱聊了一路,情况他已了解个七七八八。

掀开大帐时,李靖与虚行之欲要起身。

周奕摆手制止,与他们坐在一起,叫他俩继续。

二人很快适应,又商量着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调动军需

周奕只是听,没打算微操,所以不插话。

虚行之果然有能力,竟能跟得上李靖的节奏。

等他们商量完毕后,才把应对清流的策略,转述给周奕。

江淮水军当下扩增至四千人,清流正规守军不及两千。

但这是攻城,不是平原战。

清流的城不算高,只有三丈,远不及江都宏伟之墙。

军中好手,稍借城墙一步就能上。

懂一些轻功的高手到城下,一提真气便能飞跃。

老杜去了南阳之后也不藏私,将一部分上募营高手分入水军。

清流对江淮军来说,不算坚城。

不过一旦交战,上了城墙,清流城中也有高手相抗,不见得就能占便宜。

李靖道:“我们已研究数日,要攻下此城不算难事,但绝不能有太多伤亡,否则控制不了城中局势,那时占了城,反倒进退两难,成为累赘。”

“我是否要参战?”周奕问。

“我家就大都督一个武学宗师,这样的大杀器岂能放之不用。”

虚行之又宽慰道:“当然,这是咱们羽翼未丰,只待兵强马壮,大都督在后方高卧即可。”

李靖也点头,周奕自然没有异议。

接着,二人又说起占城前与占城后的多条策略。

他发现情况比卢祖尚说的还要复杂。

“清流的位置虽不及六合,地域却大六合五倍有余。如果城中势力支持官属,守城之兵,顷刻便有上万之众,且各大家族都有门客高手,还有大江联的田东派、涂江派。”

“虽说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我们也因为城内局势,不敢急于动兵。”

“所以,一旦攻城,必须迅速拿下。”

“那时对于城内的势力而言,也只是换了一个官署,他们短时间无法合力,也就只能接受。”

李靖说完,虚行之补充了一句:

“江淮军的名声不算好听,与南阳那边的情况大不相同。周围的义军也多是如此,为了避免与城中大族打交道,一些义军直接入城劫掠,抢完就走。

其中占不住城的,便沦为流寇,比如琅琊山上的一众大贼。”

周奕思虑一番后,暂不考虑攻城之后的事。

忽然问道:

“你们准备何时动手?”

“再过八九日,看一下扬子县那边尉迟胜的动向。”

“旁人知晓这个时间吗?”

虚行之立时警惕:“天师要提防谁?”

周奕静听四方动静,低声道:“辅公祏。”

两人又惊又疑。

周奕便把辅公祏的来历与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

李靖面色一变,把桌上的纸揉成一团,当即改变策略:

“看来不能等太久,四日后的晚上,我们立马行动。”

虚行之道:“正好有天师这个战力,也不算仓促。不过,城内的县令匡肴要留着,不能杀。”

“哦?这位匡县令很得民心吗?”

李靖连忙摇头:“虚军师的意思是,要把他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上七天。”

周奕明白自己会错意了:“看来清流的百姓过得不好。”

“是很不好。”

虚行之朝滁州方向一指:“倒不是没吃没喝,就是提心吊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会被大贼劫掠。这匡县令是当地一霸,作威作福,强娶了好多房小妾。”

“大都督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吗?”

周奕目色平静:“我只懂一个办法,那就是人头滚滚,全部杀干净。”

“好得很。”

虚行之道:“城楼上那些人,全是匡肴的走狗,仗势欺人惯了,没人敢得罪。大都督杀人时,千万不要留手。”

一旁的李靖看了看虚行之,又看了看忽然沉默的大都督。

这一下,武道宗师的杀气,算是被彻底激了起来。

匡县令在此,一定要谢谢虚军师。

与二人谈罢,周奕去补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昏黑。

这时李靖虚行之联袂找来,又有一批巨鲲帮的人从城内带回消息。

之前李靖攻“来整”时,卜天志便提供了不少船只。

这一次,清流城内的消息,多半也是巨鲲帮带出来的。

事实证明,周奕的担心完全正确。

清流城内,果然有变化。

翌日一早,他又去见杜伏威。

老杜将西门君仪、王阑芳调拨给他,这夫妇二人是王雄诞、阚棱之下,江淮军中最强的两人。

将两位得力干将安排给李靖后,周奕提前一步从六合出发。

他从南阳带来的人全都是生面孔,故而伪装成马帮,拉着数车茶货、药材,绢布朝清流而去。

出发之前,周奕叫来道场办事最机灵的冯四。

对他交代一番,让他领头带着数名随行高手,走在马帮之前。

从六合出城不到十里,才过一条杉木林。

前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实一点!”

冯四朝着一名精瘦汉子呵斥一声:“帮主,抓到一名‘贼人’。”

此时伪装成马帮,自然要称帮主。

“误会,误会!诸位朋友,小人确非贼寇。”

那人被众人盯着,吓得要死。

冯四冷笑一声:

“你在本帮四周踩盘子,不是贼人是什么?听说琅琊大贼泛滥,七大贼横行无忌,你多半就是那些大贼手下。”

“是不是?”

南阳帮随行的一位舵主六十余岁,叫做狄方思,也是最早跟随杨大龙头的那批人。

随行的高手中,属他功力最深。

此时扮做副帮主,驾马朝周奕靠了几步,对那人直接喝道:

“说,准备在哪动手?!”

见他还不说话,狄方思把刀抽了出来:“帮主,还是杀了吧。”

周奕毫不迟疑:“杀掉,我们返回六合避一避。”

“慢慢慢!”

那人朝地上跌坐,这狼狈样子,哪里看出是个会武功的。

“小人名叫金瑾,是涂江派门人!”

他自报家门,连连喊道:“这位帮主,我真是涂江派的,清流城楼守军也认识我,不信您可以去打听打听。”

“当真?”狄方思的老脸虽然严厉,却把刀收了。

“一问便知,一问便知啊!”

冯四道:“两位帮主,莫要相信。”

“那涂江派是大江联中一支,其下门人,怎会在官道上踩盘子。”

“嗯?!”狄方思二段拔刀,“你怎么解释?”

他老脸漆黑,杀意汹涌:“看着老夫的眼睛,回答我!”

金瑾咽了口口水,哪里敢瞒:“我见你们从六合城出来,以为是江淮军的人,所以查探一番,准备回去告诉清流守军。”

狄方思见他不像说假话,把刀一收。

周奕摆了摆手,冯四等人也从金瑾身边让开。

这时帮中几名汉子哈哈一笑。

操着中原口音道:“我们是从淮安来的,怎可能是什么江淮军,你在瞎说什么。”

金瑾听他们的口音非常地道。

不禁问:“你们是哪家马帮?”

“比阳马帮啊,淮安的卫太守也与我们相熟,上次永丰仓丢米,我们还帮卫太守的忙追杀大盗。”

狄方思道:“南阳那边的生意不好做,被飞马牧场的当阳马帮给占了。”

“所以,就朝南边跑一跑,看看有没有生意做。”

金瑾听罢,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眼。

若不是从中原来的,没法把事情说的这般清楚。

大江联情报互通,有些信息,与他知道的能对的上。

他拍了拍身上灰土,狼狈的样子去了七八分。

这时抱拳道:

“原来是淮安的朋友。”

“不知几位要做什么生意?”

周奕奇了:“金兄弟能代表涂江派说话?”

金瑾笑了笑:“金某在掌门面前算是熟人,不若与我一道去清流。”

狄方思则道:“你们若是和江淮军打起来,我们的羊皮也运不过来。”

“羊皮?!”

金瑾来了精神:“不知贵帮的羊皮是怎么弄到的?”

“自然是塞北的北马帮。”

周奕道:“那位北马帮许帮主欠我一笔厚金,故而一直能维系生意。若非飞马牧场势力大,我们也不必从桐柏沿淮水下来。”

“原来如此。”

金瑾热情许多:“清流这边不妨事的,他们再打,对我们也没影响。”

他又连续说起清流城中的情况,总算把这帮人稳住了。

金瑾坐上一驾拉货马车,与周奕一道朝滁州清流而去。

太阳快要落山时,总算看到城墙。

济江门的包铁木门上,铜钉反射着夕阳余晖。

一扫城头全是披甲守卒,几名个头高目力好的,正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上,四下瞭望,弓箭手随时待命。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块头高大的队正持刀走来,金瑾跳下马车,迎上去说话。

“原来是涂江派的朋友。”

那队正呵呵一笑:“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既然是远客,也要防止是江淮反贼假扮的。”

“金兄弟也知道,我们是得了官署命令,不敢随意办差。”

“城内几大家,也是这个意思。”

周奕朝那队正看了一眼,驾马而上。

冯四急忙跟来,朝怀里一掏,将一把银子塞在那队正手上。

周奕笑道:“请几位朋友喝酒。”

“本人对匡县令也仰慕得很,等与涂江派的朋友聊完生意,再带厚礼来拜访。”

那队长哈哈一笑,变了一张脸:“淮安的朋友,快请!”

“都给我让开!”

城门口上百名持枪守卒让开道路。

金瑾道了一声谢,又说了什么,便领着比阳马帮的人入了城。

这时他走到周奕身边,解释道:

“周帮主勿怪,这是官署的规矩,但凡首次进城的,都要一个见面钱。我已经与他们说过,下次比阳马帮的朋友入城,便来去自如了。”

“正常,各有各的规矩嘛。”

周奕很大度,朝冯四瞥了一眼。

冯四近前,小声道:“帮主,我塞给了清流官署一万金。”

周奕微微点头。

“金兄弟,那匡县令武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