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翰是李迢的堂侄和爱将,其座舰远大于一般的海鹘船,守备也严密得多。
船上有许多精锐水兵,身上穿着坚实耐用的藤甲,既能防护身体,掉进水里也不会成为拖累,反而能让主人浮在水上,被称为“刀枪不入,落水不沉”。
藤甲制作工艺相当繁琐,周期也很长。藤蔓采集之后,要放进石槽内水浸半月,取出来曝晒三天,再入槽添水;如是往复,循环一整年,彻底晒干后,编织成甲,涂以桐油方成。
藤甲坚韧有弹性,能缓冲刀枪箭矢的攻击。防护力虽不及铁甲,胜在轻便透气。
草军勇士披甲死斗的优势,对上这帮藤甲兵,不再那样明显。
为了夺取李维翰的座舰,朱温亲自冲杀,霍存、朱珍这两员骁将也尽数参阵。
李维翰不是李逸本人,防护力量再强也强不到哪去,都被草军杀上来了,结果本该没什么悬念。
浪涛骤起,船身突然急速颠簸起来。
几名草军甲士稳不住身形,如滚地葫芦重重跌倒在甲板上。
“儿郎们稳住,这正是咱们反击的好机会!”李维翰大呼道:“捉住了朱温小贼,乃是天大功劳。节度赏赐下来,良田美宅,歌姬胡妾,应有尽有!”
敌阵内发出一阵兴奋的高哗,竟被李维翰顷刻重振了士气。
李维翰并非什么气概如山,一言能让士卒舍身效力的名将。
船上作战,有一样与陆上大有不同,就是对颠簸的适应力。
为了让水军能在狂风骇浪中流利格斗,李迢召集武术名家,专门研究出一套拳法,令将士传习。
这套拳法强调下盘稳健,双脚如同乌鱡的吸盘,紧紧吸在船面上,身形任由风吹浪打,好似闲庭信步。拳法讲究聚力爆发,自一点迸裂开来,如同将整座山的力量缩到一拳当中。
拳法练精熟之后,再将道理融入枪刀之法,一样驾轻就熟。平日里显不出多么厉害,遇上风涛颠簸的时候,就无往不利。
其轻捷伶俐处,又利于在桥梁、船上这样狭窄的空间施展。
眼见之前势如破竹的义军勇士们一个个在甲板上立足不稳,七歪八倒,广州精锐水兵们呜哇哇叫嚷着,越来越来劲。
他们一边挥舞兵刃,一边用腿或者盾牌将身着重甲的草军战士绊倒在地,而后用短刀插入甲缝,捅刺咽喉。
不少战士被激浪颠得头昏脑胀,尚未反应过来,就成了广州水师的刀下之鬼。
借着此形势,敌人渐渐反扑过来,竟有要把朱温等人从船上赶下去的趋势。
有利必有弊,身披重甲给义军战士提供了防御力,也导致在风浪增大时,灵活性受了影响。
风涛颠簸、晕船反胃,更不是胆勇就能解决的。
朱温看见同袍们面容扭曲,眼中的锐气渐渐转为恐惧。
风涛汹涌,天旋地转,海面的激荡直接传递到人类的头脑深处。
对生长于陆地上的战士而言,这种景象,简直如同毁天灭地一般。
平日里刀头舔血,生死场间不眨眼皮的勇士,也难免被唤起本能的恐惧。
朱温依旧镇定。
他看见敌人在反击追杀过程中,队列变得松散,留出一条可以直抵后方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