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墙段有修补的痕迹,新砖旧砖混杂,如同老人身上粗糙的补丁。
靠近宣武门一带,城墙根下排着一溜‘水窝子’,独轮车上架着硕大的黑釉水罐,裤子上满是补丁的苦力们佝偻着腰,吱呀呀地推着车,向胡同里的大户人家运送从玉泉山拉来的‘甜水’。
铜钱扔进空罐里,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叮咚’声。
行至宣武门,景象更显凄凉。
高大的宣武门箭楼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城台兀立,像一个被砍掉了头颅的巨人。
瓮城的废墟上,搭着简陋的苇棚缸瓦市。
卖瓦盆瓦罐的老汉在棚下打着盹,一头瘦驴拴在残存的石墩旁,百无聊赖地啃噬着墙缝里钻出的野草。
浑浊的护城河上,几条破旧的木摆渡船还在运行,光头船夫撑着长长的竹篙,费力地将小船从一岸撑到另一岸,载着零星几个舍不得绕路或想省几个铜板的行人。
对岸河边洗衣妇的捣衣声,斥骂孩子声,隔着水面飘过来。
轿车离开护城河岸,拐进一片蛛网般密集的胡同区。
路面骤然变窄,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带起干燥的尘土,形成一道烟龙。
前几日的雨水积在低洼处,变成浑浊的泥潭,散发着腐败的气味。
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四合院。
门楼大多残破,门上的朱漆剥落,露出灰白的木头底色。
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缺爪断牙,门框上褪色的春联被风吹得只剩残片。
偶尔一扇敞开的朱漆大门里,能看到影壁墙后种着的石榴树。
一个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出来,车轮碾过一个污水坑,惊起一群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
看到汽车驶过来,女学生连忙躲在一旁。
她看到了趴在车门上看风景的唐枭,脸上那道疤痕吓了小姑娘一跳,唐枭朝她眨了眨眼,女学生羞红了脸,连忙低头。
槐树的浓荫下,剃头师傅正给闭着眼睛的客人刮脸,热毛巾的蒸汽袅袅上升,铜盆里的热水泛着油光。
磨刀匠吹着‘惊闺叶’,发出‘哗楞楞’的脆响。
一个主妇闻声从门里探出头,拎着菜刀蹲在门槛上等着师傅过来。
几个穿着破旧棉袄、脸上脏兮兮的乞儿,远远看到轿车,眼睛都亮了,试图追上来,嘴里喊着含混不清的‘hello!老爷太太赏个子儿吧!’
前车开路的司机按响了刺耳的喇叭,一个挎着警棍的巡警适时出现,挥舞着藤棍将他们驱散。
轿车终于驶出了迷宫般的胡同,拐上一条相对宽阔平整些的土路。
当那堵突兀拔起的、异常高大的青砖府墙映入眼帘时,唐枭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安国军政府大元帅府……
到了!
:https://0d6f590b。手机版:https://0d6f590b